星空下,茂密丛中,一片火光,一对人儿。
“元褚,你不知道,我舅舅的兄弟来我们家了。我妈叫我跟他训练,天呐,你不知道他有多疯狂!我感觉我快要死了,到现在手还是一阵阵酸痛。”
“嗯。”
咦?正常情况下,元褚应该问那个叔叔到底有多疯狂或者是长风破怎么样了,今天是怎么了?
长风破偏着头看他,他丝毫没发觉,只是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篝火,眼中好像有一簇火焰在冰冷地燃烧。
“元褚,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喂,说话呀!”
“哦,我们可不可以不出去?”
“不可以!为什么?”
“我不想出去,你能不能也......”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在长风破脑中却是一道惊雷。
“为什么呀!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想让爷爷一个人。”忽然之间他似乎坚定了许多,只是声音却令长风破不觉打了个寒噤。
元褚的妈妈在他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他爸爸和爷爷,还有他自己。他的爸爸受不了这种打击,最开始出去了,所以他从小就跟着爷爷生活,可以说爷爷是他的全部。后来他爸爸似乎从打击中挣脱出来了,把元褚接到城里来上学,他爷爷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至于为什么他爷爷不和爸爸一起住,可能是因为有隔阂又或者是不愿意去城里那种喧闹中生活,总之元褚上学时都住在他爸爸在城里的家,每到放假都会回他爷爷那里,以前长风破也去过几次。
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憧憬着未来如何叱咤风云,现在想来,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也是一个无法绕过的难题。
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元褚往前蹭了蹭,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
“那怎么办?”最先打破这寂静的是长风破。
“不知道,要不然你也别去了,我们可以——”
“不,一定有办法的!”
元褚知道他这个朋友是多么渴望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可是......他实在放不下爷爷。
小时候,都是爷爷一个人陪着他,陪他在山坡看星星,带他去河边钓鱼,让他在无边的原野上尽情的奔跑。他没有妈妈,他也不需要爸爸。以前他只有爷爷,现在他还有一个在乎他的朋友。尽管很多时候那个朋友都装作不在乎他,可每次那个朋友都与他同仇敌忾;尽管很多时候朋友都骂他笨,说他傻,可每次一遇到吵嘴打架,朋友都会和他并肩作战;尽管他有多穷,多差劲,长风破都一直做他的朋友。难道真的要这样吗?如果妈妈在天上,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死一样的寂静中,篝火的劈啪声仿佛久久回荡在心中,安谧的虫鸣仿佛在歌颂这个不眠的的夜晚,在夏天里如冬夜的寒冷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们的身体,悄悄的,慢慢地......
叽叽喳喳的鸟叫伴着明媚的日光闯进屋里,新的一天终于接踵而至。
一样的太阳,一样的靶子,一样的汗流浃背。
就这样,在一天天不断加量的训练中,长风破越过了形境前期,跨入形境中期了,感知也有了一定的长足。当然,叔叔并没有那样丧心病狂地要求长风破加倍训练,甚至那天长风破还觉得这个叔叔还不错,可之后的日子让长风破深刻地明白自己是错得有多离谱。
在叔叔离开的那个晚上,妈妈亲自调好了洗澡水,当长风破进去的时候,浴室里弥漫着一股令人说不出清爽的淡淡幽香,仿佛也飘进了心中,一阵阵雾气腾空,宛如人间仙境。浴缸里好似装着一块翡翠,将木刻的花纹映照得别有韵味。
“这是什么配成的呀,都忍不住要去喝一口了。”
“别废话,快下去,待会发生了什么千万不要乱动。听清楚了吗!”
“哦,我知道了。不过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不行,快点。”
长风破实在拗不过妈妈的目光,扭扭捏捏地脱了衣服,面朝下,背朝上,躺了下去。毕竟从十岁起都是他一个人洗澡,虽然以前都是妈妈拽着他进去的。现在还是有一点那个啥的。
不过在浸没的一瞬间,他便忘记了那一点羞涩,全身暖洋洋的仿佛被温暖包围着。渐渐的,一股股暖流荡漾在他全身各处,唯独背上凉飕飕的,好像暴露在空气中。
如果这时从空中俯看,一个生涩难懂的图案从长风破的背上一点一点浮现出来,仿佛描绘着一头头瑞兽,又好像充斥着花草树木,演绎大自然独特的美妙。
这时妈妈拿出了一支试管,试管里盛放着一些澄澈而苍翠的液体,比浴缸里稀释后的水浓郁了几十倍!
长风破感觉一滴冰凉的水落在了他的背上,接着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着他的身体,无比炙热,令他苦不堪言,只好咬紧牙关,双手紧抓着木质浴缸壁,浑身颤抖,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始终记着妈妈说的那句话——千万不要乱动。
室中的妈妈脸上挂满了紧张和担忧,双手紧攥着裙边。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调制出了问题?不可能,要不然那个也不会这么快生长。早知道就不这么快让他开启血脉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长风破感觉背上忽然涌现出丝丝凉意,他的脑袋也不再那么昏昏沉沉了。当最后的那一缕燥热消失,他也沉沉睡去。但躯体竟漂浮在了水面。
“谁?!”
“出来!”
一枚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吊坠从妈妈的胸前悬浮在空中,吊坠的一端指着半空中的某个地方,忽暗忽明的光亮映射在一团极淡的虚影上。
一声叹息在这个屋子里回荡。
突然,吊坠划过一个弧线,最终停在了长风破的那个方位,然后仿佛失去了目标,直直的坠下来。
妈妈走到长风破身边,一手按住长风破的背上,另一只手握住吊坠,闭上眼,静静的,不知过了多久,妈妈才松开了手。看着那吸收百灵液后活灵活现的图象慢慢消沉在长风破的体内,忽地松了口气,将长风破从洁净的水中捞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窗户的果实爬上了乱糟糟的床,照到长风破的脸上,也映进了他的心里,无比明亮,无比温暖。
“妈妈,不要,不要走,不要啊!”长风破从床上惊醒,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冰冷的空气中,残留着雪后的淡淡寒气,朦胧的霓虹灯下,人来人往,仿佛没有注意到出现在这的长风破。霓虹灯绚丽的光将长风破小小的裹着一层多彩光晕的影子送进那个阴冷潮湿的巷角,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探进了那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长风破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回荡着重重的脚步声,两面像悬崖一般的墙壁带着蛮不讲理的意味闯了进来。
一个男孩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双手环抱住他那看似弱不经风的身体,他的头埋得很低很低,钻进了发紫的膝盖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的缘故,他的身体不自主的颤抖起来,甚至能听到不知是牙齿还是骨头交错抖动的嘎吱声,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惜,在一声长长的尖锐的刹车声中,他那还未长大的骨头不负重压地崩塌了,仿佛能听到那崩塌瞬间的一声悲鸣,小男孩的身体顺着生硬的墙壁滑倒下来。
长风破很想去帮他一把,可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只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和寥寥几句急切的话语——“快,快,别让他死了。”“今天运气真好,一出门就找到了,要知道弃......”
忽的一片黑暗,隐约间前方出现了一抹光亮。
长风破不由自主地想要冲进那光芒中,可那触手可及的距离像一座高山横亘在他面前,无法逾越。
蓦然间,他在那片光亮中看到了妈妈。
妈妈微笑着,嘴里说着什么。她的身体化作光点没入身后的大树之中,那棵大树愈发显得葱郁和高大。
长风破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仿佛他的妈妈就那样活生生离开了他。
不!妈妈,不要,不要走……
他的心仿佛一瞬间被绝望和无助填满,当最后一句话说完,好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就这样,原本的安宁被打破,窗边还留着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
妈妈闯了进来,抱住了长风破孤单的身体,顺势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不知不觉中,他眼里的惊恐渐渐淡去,感受到妈妈身体传来的热量,嘴里的呼哧声也越来越小。
妈妈还没走,她没有离开我。
妈妈将脸从我头上移开,看着长风破的眼睛,她的眼睛深邃,好像幽幽的水潭。她平静的问道:“怎么了?”
长风破将他的梦讲给妈妈听,妈妈听完只是将他再次紧紧搂住。
“妈妈是不会离开你的,放心吧。我永远都守护在你的身边。”
长风破心里最后的一丝恐惧也随着这句话消散。
妈妈把长风破拉到窗台前。
“来,看看这个。”
“哇,结果了,不过这是什么果实呀?我居然从来没见过。”
“把手拿来。”
“嘶——干嘛呀!”
“把手指放到果实上,我说拿开就拿开。”
“为什么?”
“照我说的这么做,待会有惊喜哟。”
“什么惊喜呀?”
“那你先把手指放到那。”
“好吧,反正都流血了。”
说完,长风破一脸无所谓地将手指摁到果实上。奇怪的是,血并没有顺着果实流下来,就像是海绵吸水那样,那个果实吮吸着手指涌出的血。
长风破感到一股微弱的刺痛从指尖传来,渐渐的,这刺痛变成锥心的剧痛,好像被大螃蟹的蟹爪夹住了一样,一阵眩晕感也随之而来。
长风破看向妈妈,妈妈却一脸认真地盯着那个小小的果实,全然没有叫停的样子。
天昏地暗中,有一股暖流从伤口处顺着血管游走在长风破的身体各处,麻酥酥的,十分安逸。
这时血红色也从果实里缓缓褪去,又变成原来的晶莹剔透,不过从阳光透过,总是能看到一些曲折的阴影。
事后,妈妈又将长风破带到宫殿外那条绿绸带前,也就是妈妈种的一圈植物。
“来,今天就是我教你的第一天。我会教你各种各样关于植物的知识,你必须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来,今天就是你教我的第一天。你会教我各种各样关于植物的知识,我必须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记住了吗?”
“嗯。很好,要记住哟。我会不定时的抽查,既然你喜欢把这些记住,那就不要怪我了。”
长风破吐了吐舌头,心里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她忘了。
妈妈率先走进了那片绿色的海洋,长风破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