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鹊茶”所用的药膏配料极其普通,也就是芹素珍给泽正买来的一些中药材,哪个药店里中药柜台上都能买到,唯一不同的,是需要一定的功德和圣格才能搅拌凝固成膏。
药膏遇水即化,味道极其淡然,估计药效很快就会被传扬出去。
这一点,泽正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不想被人莫名其妙地抓走研究,只能借口秘方了。
哪怕是有人拿到了药渣,但熬制方法是学不到的,一样没用。
根基药材不同,“扁鹊茶”的效果自然不同,泽正现在也只能提供最一般的,其他的药材量大的话还买不起。
功德和圣格进入“万”字徽记中,反馈出的热流,用来熬制药膏的话,化入水中,那就不是“扁鹊茶”了,而是“华佗汤”,功效自然不是一般的活血化瘀,提神醒脑。
医治重疾,才是“华佗汤”的拿手好戏,普通到珍品所用中药自然不同,但现在那热流泽正都不够用,自然先紧着自己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方带着几个村上的青壮,在村卫生室外的门口,支起了四张折叠桌,还有十几个折叠圆凳,十个铝质的小茶壶和玻璃茶杯,也带了过来。
一壶药茶最少要卖五十块,这是老方的打算,奈何泽正反对,他才不情不愿地点头按三十块卖,太便宜了。
就连“金丝猴”牌的绿茶,他也买来了十包,一包一斤装,等的就是泽正的药膏了。
“扁鹊茶”的消息很快就在过来按摩的老人中,悄悄传开了,几个和老方走的近的老头、老太,当然不让地给自己定下了一壶茶,这玩意便宜不说,药效昨天已经有人验证了。
老方满脸红光地很是矜持,先给自己留上一壶,那个张书记也必须留一壶,其他人里有退休干部,自然要优先,关系好的当然要有。
这么一算下来,十壶药茶还没泡出来,已经瓜分光了,老方皱着眉头,拿出了电话。
正在家里洗漱的泽正,接到老方的电话,“啥?老方叔,你都卖了十壶?我哪有那么大的精力,不行,两壶还差不多,”
“泽正啊,你没力气,我给你找个帮手,你看行不?”老方拿着电话,眼看着远处张书记都走过来了,赶忙跑到一边低声下气地和泽正商量。
“工资你开啊,”
“我开,归你领导,”
“那,中药干脆你也去买,我只负责熬制,”泽正眼珠子一转,“别的我不管,”
“成,成,利润对半分,”精明的老方愕然地呆了一下,嘴巴裂开笑了。
吃过老妈留的早饭,泽正熬好中药搅拧成膏,已经过去一个消失了,也不耽搁,拿了中药方子,慢悠悠下楼。
走出巷子,左拐抬头,泽正就看见卫生室外的台阶下,好家伙,四十几个老头老太,坐满了四张桌子,还有几个人带着小凳来了。
没理会腿旁转圈撒欢的大黑,泽正不好意思地笑笑,几十个人盯着自己,实在是,有点尴尬。
站在老方叔身边的一个女子,泽正只是扫了一眼,急忙去开门了,额,这门咋地开了,还有人在扫地?
“泽正啊,你可来了,”老方带着女孩走过来,一指卫生室,“村上还有一把钥匙,我做主让人给先打扫一下卫生,你不介意吧?”
介意?泽正心里嘀咕一声,有啥用,干都干了。
“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外甥侄女,方胜楠,正经的本科毕业生,先来给你帮几天忙,”拉过身边的女孩,老方热情地介绍道。
“屋里扫地的小伙子,叫方峰,他俩归你领导,”
藏青色的职业裙装,不嫌冷啊,泽正看看女孩,大眼睛樱桃小嘴,皮肤白皙,利落的马尾辫,个头比自己隐隐还要高一点。
“行,只要不嫌弃店小,辛苦老方叔操心了,”浑不在意的泽正,冲着方胜楠点点头,掏出中药方子。
“老方叔,你让人按方子抓药,我带来的药膏肯定不够,等会闲下来了还得熬制,”说完,泽正扭身走上台阶。
他这淡然的表情,让站在老叔身边的方胜楠,面色一沉,不过还是跟了进去。
现在大学毕业就是失业,她又不想去那装饰公司里当花瓶,在家里闲了快四个月了,先看看再说吧。
拿着方子,老方叔愣了片刻,这就到手了?说你不懂世态炎凉,还是太相信我这个老头了。
有些忐忑的老方,小心地折好方子,装进衣兜,顾不上和熟人打招呼,脚步匆匆地走了。
“泽正,你来了,”在屋里擦拭按摩床的方峰,笑呵呵地给泽正打招呼,个头矮小的方峰经常过来闲转,泽正还算熟悉。
“呦,方峰,是你啊,得,现在归我领导了,”笑着拍拍方峰的肩膀,“去里屋烧水吧,外面人别等得太久了,”
“方胜楠,你把外面桌子上的茶壶和玻璃杯,收进来再洗一遍,水开了就泡茶,你负责招呼人、收钱,”把手里不大的纸包,放在桌上,泽正吩咐一句。
“好的,”眼角余光瞟了下那纸包,方胜楠转身出去了,昨晚老叔的交代她记在心里,要不急不躁有耐心。
何况一月三千的工资,在市里也不算低了。
泽正坐在椅子上休息,方峰烧上水,出来问道,“泽正,现在是不是叫号?”
“叫吧,”
第一个进来的顾客,不出意外的,还是退役颐养的张书记,他对泽正按摩拔罐的手艺,很是满意。
熏暖的早春,阳光洒洒的子店街桥头,街上不时有隆隆的载重卡车驶过,掀起阵阵烟尘,但是临街的村卫生室外,坐满了四十来号的退休老人,说说笑笑间,等待着。
一壶壶药茶终于拎出来了,买到手的人满面笑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关系近的套热乎的,自然能分上那么一小杯。
走出卫生室的张书记,坐在桌旁喝着热乎乎的“扁鹊茶”,浑身上下的轻松,周身暖流让他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七八岁,遗憾的是不能再去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了。
“嗯,这药茶很是不错,”又是一口茶水下肚,张书记不由自主地赞了一句。
“是啊,价钱还便宜,泽正这小伙真是不错,照顾我们这些老家伙了,”旁边有人很是感叹道,他的话让左近的人们连连点头。
大家都是进出医院多年的人了,这么见效的药茶,如果从医院里开出来,一壶最少没个百十块那才见了鬼了。
随着人们对泽正的夸奖,点点幽青功德凭空而现,倏忽间没入进了卫生室里。
“哎,再有工作的机会,我是不会去赶啥的酒宴了,更别提,”呼啦一下,张书记瞪大了眼睛,压抑住了心里浮起的丝丝悔意,机警地看看左右的人们,微微松了口气。
想啥呢,以前的事过去了,现在安享退休生活吧,活的好活的久才是真的好。
他没有发现,挤在人群里的几个退休基层干部,脸上也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然。
两个小时候,老方买了来十副中药,还有一个大砂锅,外带着一个电磁炉,用来烧水的。
神情有些复杂的老方,把东西交给方峰,嘱咐几句后,不着痕迹地悄悄走了。
“泽正,中药买回来了,”方峰把东西搬进里屋。
“嗯,方峰你先把电磁炉放好烧水,砂锅洗干净,咱们开始熬药,”外面等得老人不走,泽正只能拿着医书看,不敢露面了。
方峰熬好药汁,蔽去药渣放得温热,泽正这才出手搅动凝固,当着方峰和方胜楠的面,一块块黑褐色的药膏成形。
没啥遮掩的,拿出来让别人看才是正道,就看你们学得精不精了。眼见得方峰和方胜楠认真的表情,泽正心里冷哼一声。
如果不是为了功德,他现在已经回家睡觉了,教授学徒他没那个义务。
一上午三个多小时,卖了三十五壶药茶,快到一点的时候,泽正收手回家,关门的事就不操心了。至于大黑,有方峰照顾,也算是让泽正轻松了。
老方家里,砂锅里的药汁倒进了大碗里,他的婆娘手脚利索,药渣早就蔽干净了。
但是,按照方胜楠电话里说的那样,老方用指头在药汁里搅动了快半个小时了,药汁还是药汁,希希拉拉的,哪有凝固成膏的迹象。
“我说老方,要不你把要放冰箱里,冻起来不就成了块了?”在婆娘的提醒下,老方眼睛一亮。
吃过饭中午午睡了一会,泽正将弟弟送来的几袋子青蒿根,熬成药汁让右腕嫩叶纹身吸收了,功德来之不易,能省一点是一点。
下午在家看了会课本,老爸拿来的高一下学期课本,泽正需要读透消化,大量的习题必须亲自上手。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临街的卫生室,早早就开了大门,方峰和方胜楠忙碌着打扫、摆桌子,一袋袋的中药熬成了药汁,就等着泽正来做最后一道工序。
老方坐在外面的圆凳上,琢磨着泽正的“扁鹊茶”,自家婆娘出的馊主意,虽然那药汁冻结成了块,药效却是天差地别。
喝都没法喝,苦不拉几的,中药没几个好喝的。
乖乖给卫生室又买了五十副的中药,老方对泽正有些愧疚了,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了还是其他的原因,反正他自责了好一会才恢复常态。
“扁鹊茶”大卖,吸引了附近更多的老人前来喝茶,折叠桌又加了好几张,奈何泽正除了接待四个病号顾客,一个也不再多了,这让老人们有些遗憾了。
三天后,上午晒着太阳,坐在村卫生室外聊天喝茶的老人们,悄悄聊着两个爆劲的新闻。
“听说了吗,老孙,桥那头大院住的老孙,给邻居主动赔了十年前的药费,好几千块呢,十年前打架伤了人,就是不给赔钱,人家派出所有亲戚,”
“那有啥,听说了吗?老赵那家伙,去单位纪委自首坦白去了,”
“是吗?他以前不过是电力局的一个小科员,有啥的自首的,”
“嗨,你不知道,这单位里基层科员,捞钱的手段高明着呢,”
唧唧咋咋的老人们,谁也想不到,那个平日里笑眯眯的老赵头,在单位的时候竟然也是个捞钱的好手。
身子活泛精神大好的老人们,谁也没意识到手里端的茶杯,药茶便宜归便宜,但也不是那么好喝的。
对于意志力薄弱的人来说,“扁鹊茶”的副作用已经开始出现,以前常坐在人群里的七八个退休基层干部,也不见了四个,估计要么是在家里徘徊犹豫,要么已经敲响了纪委办公室的门。
享受了一番按摩的张书记,不动声色地喝了药茶,起身慢悠悠地离开了,转身之际,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难道,人之将老,其行也善?是为积个阴德?张书记想不明白,也顾不了那么多闲心,现在最麻烦的是自己晚上睡不着觉了,整天里都沉浸在后悔的思绪中。
他内心里的挣扎,几乎快到了崩溃的边缘,虽然身子骨越来越精神,脚步轻快,但以前自己费尽心思装进口袋里的那些灰色收入,吃过那么多的公/款酒宴,每每想起来就难受得要死。
放以前不是很正常吗?怎么现在就看不开了,该咋办啊!
再要不了几壶药茶,估计他也要去自首了。
对于迈过道德底线的人来说,“扁鹊茶”的副作用,积攒起来是相当可怕的,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种副作用是积德成善了。
卫生室里,拿着医书苦读的泽正,忽然身子微微一振,上百丝功德凭空浮现,耳畔响起淡淡的丝竹声。
“嗯?咋回事,不是刚才已经收了外面的功德了吗?”泽正扭脸看看对面的方峰。
“方峰,外面那些人聊啥呢?这么热闹,”
“泽正你可是不知道啊,外面都传遍了,这不常过来喝茶的老孙头和老赵,两人一个给邻居赔了十年前的医药费,一个去单位纪委自首坦白了,”
一脸八卦的方峰,有鼻子有眼地给泽正讲了起来,里间看着电磁炉的方胜楠,也感兴趣地探头听着。
“这样啊,”泽正心里一动,顿时思绪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