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也就是1898年春,沙皇政府以军事压力为后盾,强行向清政府“租借”旅顺、大连及其附近海域,霸占整个辽东半岛,从而在远东取得了梦寐以求的不冻港,彻底把日本人吃到嘴里的肥肉,不要脸地抢过来,吞下了肚子里。
日本人对俄国的仇恨,那是死了孩子的那种,指定没法罢休的。
战争眼看在即,沙皇还想拖一天就能增强一份远东的实力,而日本人则是担忧每过一刻钟,都会给俄国增强取胜的机会,磨刀霍霍地要抢先下手。
石井一郎推断,至多到明年,帝国海军舰队,就会开进黄海进攻旅顺港和朝鲜俄占港口,不像现在这样堵上门威胁一番就撤。
而这些,对泽正来说,还是太远了点,目前压根插不上手。
“很不错,”看着铺开的地图,尽管泽正不是很懂,但高中的地理没白学,等高线他是明白的。
地图上大路小道一目了然,甚至有些镇子、屯子的取水点,都能找得到,只能说石井一郎他们的勘探工作,太卖力了。
“大师,你看,”石井一郎搓着手,不安地看着泽正。
“恩,可以,可以抵账,上次的货款就不要了,”眯眼想了想,泽正拿起茶杯,慢慢地抿着。
日本人吝啬是出了名的,如果逼着石井一郎去搞钱来换丹药,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可以要其他的啊。
“一郎啊,”泽正亲切的让小曼给他倒杯茶,示意这个属下坐下说话,和蔼的关切,让石井一郎大为感动。
“这样,以后远东俄军包括日军的情报,你送来换取丹药,当然,中药材还有你那个,鸦片,还得你出,我这里没有,”
“嗨,多谢大师,”感激得差点热泪盈眶的石井一郎,也在为资金的事发愁,没想到大师一句话解决了。
“大师,属下现在被参谋部任命为远东情报官,只要再拉来其他的五个主管同僚,让他们也成为大师的属下,那么,情报会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在泽正面前,出卖起自己人,石井一郎毫无顾忌,他看不到大师对帝国有多大的威胁,盲目的崇拜心理,已经遮蔽了他的警觉。
现在,他认为大师可是帝国的恩人了。
泽正看过一些书籍,认为在亚洲,论起情报工作,日本人首当第一,哪怕到了他那个世界的年代,也是亚洲圈里无人比肩。
(还真别不信,这是事实。)
有了详细的情报,加上俄军的武器,再有不断前来投靠的人力,他已经可以在这片丰腴的冻土地上,站住脚跟了。
晚上,泽正从隔壁院子回到自己的家,是的,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
饭后,赤身坐在大木桶里,澡水很热,泽正眯眼考虑着事情,小曼挽起袖子,站在木桶边给泽正搓洗着后背、脖子。
营养跟上的小女孩,就像是春天的麦芽,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小曼的脸上有了红晕,个头高了不少,头发油亮起来,要不是年纪还小,泽正的亲传弟子又多了一个。
但是看情况,这不过是迟早的事。见到小曼在自己面前更换棉条,不再害羞的表情,泽正就知道了。
也是,自打小曼进了这个石屋,按习俗已经成了他的人,住在了一个炕上,推出去那是不地道,不说别人家敢不敢接收,羞愤的女孩恐怕也没脸活了。
“泽正哥,我想学认字,”
“好啊,有空我教你,”
小曼无意间的提醒,让泽正意识到,自己身边识字的人太少了,屯子里、牛头寨的孩子也不少,是该有个学堂了。
目前屯子里最忙的人,就是王家和了,这个书生不但管理着物资账目,也即将承担整理情报的责任,别人泽正找不到识字的。
第三天早晨,石井一郎离开了,带走了足有五十斤的伪罗汉丹药膏,加强版的,泽正懒得去做成丹丸,直接给药膏。
下午,安德烈的心腹就赶到了石头屯,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俄军远东的税务巡检官,从旅顺出发了。
不过,这个负责收取江东清国人税赋,检点各地驻军的巡检官,到达别落镇也要一个月以后了。而且,别落镇这次要改名了,改成俄国名称,由巡检官宣布。
“大师,巡检官和我们主人是朋友,他会特意关照的,绝对不会让大师受到半点的怠慢,”大鼻子俄国人,毕恭毕敬地说道,双手呈上了一个皮袋。
“这是我的主人交易给您的金块,九成金十俄磅,外面还有一些武器,”
“恩,”泽正点点头,开玩笑道,“别是把军队上的武器都送来了吧,”
“不会,不过就是如此,我们俄军士兵哪怕是用军帽,也能压死那贪婪的日本人,沙皇陛下就是这么说的,”
俄远东总督区占据了辽东半岛,驻军过万,加上俄军早前“三国干涉”时战胜了日军,“黄俄罗斯计划”圈地基本完成,所有在远东的老毛子,打心眼里看不起矮猴子日本人,这个安德烈的心腹也是如此。
也是,只要西伯利亚铁路贝加尔湖段铁路通车,基本上远东就没日本人的事了,俄国人很是自信。
“去吧,到隔壁院子里领丹药,王先生那里有一些更好的丹药,让安德烈试试销售,”摆摆手,泽正让他出去了,一个仆人问不出多少的消息。
加强版的伪罗汉丹,既然石井一郎有了,那安德烈也得有,一碗水要端平的,泽正不会偏心眼。
“大师,”小曼进来,“赵叔求见,”
“让他进来吧,倒是知礼了,”泽正笑笑,借着窗外的光线看着几张信伐,王猛在牛头寨干得还不错。那个书生也有了用武之地,信伐肯定是找他写的。
现在他的小院不但门口有僧兵守卫,院门口也有僧兵持枪戒备,四周还有小队僧兵巡逻,可谓是防守严密了。
那些远道而来求医的人,会被赵田安排在附近的院子里,等泽正大师过来看病,各种规矩在慢慢地梳理起来。
这就是这个时代,泽正不想费心巴力地,改变繁杂的规矩,只要有功德就会有人心。
“大师,这回咱们可是有了好东西,”满脸喜气的赵田,撩草帘大步进来,高声地说道,“那个俄国商人,给咱们送来了一门山炮,全新的,炮弹也有一百多发,”
“如果利润够大的话,他会把俄国卖给我的,”泽正低笑一声,眼中闪过丝丝精光。再强大的国家,由内而外腐烂才是最省力的。
但愿安德烈不要那么快的背叛自己,活人比死尸有用的多。
“赵老哥,山炮归你指挥,炮手你自己训练,今后咱们会有更多的重武器,”
“是,大师说得对,属下明白了,”赵田抱拳施礼后,兴冲冲地离开了。
“呯呯、呯呯呯,”距离石头屯东南一百多里的补丁屯里,响起了阵阵清脆的枪声,呼啸的寒风里,传来老,老毛子阵阵的笑声,笑声里,夹杂着凄惨的哭叫呼救声。
和石头屯相隔着连绵山脉森林的补丁屯,地势平坦,正好位于河岔口,这里不但鱼类众多,就是一年一种的土地,也相当肥沃。
虽然这里生产丰富,但是是距离黑河府最远的偏僻之地,比之赤塔城也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还要远得多,自然不被清国看重。
交通不便,商贩都不愿来,导致这里的人们,虽然能吃饱肚子,但是说条件艰苦都是简单了,这里的人们除了皮袄皮裤,做衣服的粗布都没法用皮货换,只能是旧衣补了又补。
补丁屯的由来,便是如此。
这里的河流里,再严寒的冬季,河面上也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冰。
从这里来自黑龙江的汽船,可以顺利地转弯南下,沿着布迪音河一路开行至白令海沿岸的阿穆得尔湾,那里有俄国人的军港阿穆得尔港口。
小吨位的汽船,航行无阻。
如此重要的地方,被俄国人探明后,自然不会放过补丁屯,一群从河里汽船上下来的俄国冒险者们,在这寒冬时节,闯进了屯子里。
不但是补丁屯,附近的土著部落,也在俄国冒险者们的清剿计划中,目的就是皮货和粮食。
猝不及防的屯民们,来不及拿起木制的鱼叉、弓箭,就被子弹纷纷打死在屯子里,只有几个机灵的小子,跳出屯墙,跑进了山林里。
“走,去石头屯,找泽正大师,他会给咱们报仇的,“领头的小子捂着肩膀,低头钻进了密林中,其他几个小子哭着跟了上去。
泽正大师的美誉,已经传到了补丁屯,但是屯里的人没机会去看病了。
一天后。
中午,泽正在石头屯的一间石屋里,给几个从断山屯过来的病人,看完风湿病,猛然眉头一皱,转身走出房间,“小曼,给他们拿些吃的,让人把火炕烧热些,”
“好的,”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小曼,脆生生地答道。
走到院子里,泽正就看见,几个俗家僧兵,背着三个人匆匆跑了过来,“大师、大师,这几个小子不行了,”
“送进屋里,放到火炕上,再端一盆雪进来,”
火炕上,三个被扒成赤条的大小子,僧兵正拿着雪块给按摩全身,几个断山屯的病人,也在一旁不停地指点着,这里的人对冻伤都有心得,主意那是一个接一个。
小曼被泽正赶回家了,泽正给那个肩上有枪伤的大小子,几下治好了伤口,引得众人连连称颂,高赞大师慈悲心怀。
不过,这三个小子情况不妙,脸色黑紫昏迷不醒,在外面冻饿时间太长,泽正只能拿出了僧兵丹,让人给灌服下去。
他也想试试,僧兵丹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作用如何。
晚上,泽正坐在火炕上,炕桌上点着粗大的蜡烛,小曼陪在一边。
火炕下,跪着三个大小子,为首的一脸悲愤,另外两个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呜呜地哭着。
“大师,还请大师给我们补丁屯报仇啊,”讲述了俄国人屠杀屯子的惨状,三个人碰碰地不住叩头。
“哎,”泽正默然闭上了眼睛,低声念了一遍往生咒,随后开口道,“报上你们的名字,”
“大师,我叫韩青,他是韩小五,他叫云锦山,”为首的韩青,用破烂的袖子擦着眼角,大声说道,“我们三个愿为大师带路,”
“他们肯定是俄国人,我听得出几句他们的话,还有他们火枪和马刀,以前过路的老毛子商人都有,”
“现在出发,合适能到?那些俄国人会等着我们?”泽正轻声说道,“你们来的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
韩青颓然跪坐在地上,这一路上,他不但失去了两个最好的朋友,跑了一天一夜,自己也差点死在了山林里;如果不是赵田的一队僧兵在山林里训练山炮射击,山头上演练指示目标的僧兵,也不会发现远处逃来的三人。
安德烈送给泽正的望远镜,起了大作用。
“大师,我的爸妈奶奶,还有屯子里的叔叔婶婶,三丫他们,死得太惨了,我心里难受啊,”一直忍受着悲伤的韩青,彻底哭嚎了起来。
静静地看着三个大小子,这最大的韩青也就十三岁,最小的云锦山也不过十岁,他们能从山林里逃出来,不得不说,运气占了大半。
等到三人哭累了,泽正摆摆手,一旁的僧兵拿过毛巾,递给了他们,“擦擦,听大师的,”
“报仇的事,我会安排,你们进僧兵队,学好本事自己去报仇,但是,这里的规矩必须遵守,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带他们去见赵队官,”
天黑前,一个瘦长的爬犁被骡子拉着,冲出了石头屯,远远直奔牛头寨。
爬犁上的帆布矮蓬里,韩青缩在里面,目光阴冷地看着不断倒退的雪景。
“牛大哥,啥时候给我发枪啊,”矮蓬里低沉的问话,让专心赶路的僧兵呵呵一乐,伸手按住怀里的手枪,皮帽下挡的严严实实,看不出表情,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你小子,得等去了牛头寨里,熬打好了身子,赵队官检查合格了,才会给你发枪,急是急不得的,要不然容易伤了自个,”
“大师说了,这次你当向导,别的不许你干,”
“对了小子,你认为大师如何?”挥舞着长边,这个叫牛二的僧兵,大声地问道。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跟着他一辈子,杀光所有的老毛子,”帆布矮蓬里坚定的回答,让牛二松开了怀里的手枪,拧亮了挂在木辕上的手电。
“这就对喽,你小子,是块料子,驾,”阴云密布的天际下,雪野中爬犁在丘陵上灵活地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