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回到寨子里的吕胡子,心神不定了好几天,一直让手下保持戒备,直到过了年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他疑心太重,而是那石头屯里的大量火器,把他吓得够呛,很明显的,这个石头屯和俄国人有联系,否则那么多的水连珠、左轮手枪,从哪里来的?
脚后跟都能猜出来。
疑神疑鬼是吕胡子的特长,也正是这种本性,让他暗中杀了寨子里的二当家、三当家,也躲过了好几次被杀,利弊各有,但他活下来了。
清点手下,损失了三十几号人手,也不知道是死在了石头屯,还是半道上跑了,反正他把这笔账,记在了石头屯的屯民头上了。
开春还早,寨子里的人马总得吃喝吧,吕胡子正想着该不该出沟,有手下跑来聚义厅,“大当家的,沟外逮住两个插子,他们说要见你,”
“见个屁,宰了丢到林子里喂狼,”喝干了碗里的烈酒,吕胡子烦躁地吼道。
“是,小的马上去办,”碰了一鼻子灰的土匪,溜溜地往外跑。
“等等,”一旁戴着夹鼻眼镜的中年书生,开口劝道,“大当家的,这时节能来拜山,或许是真的有事,反正无事,见见又有何妨,权当是散心了,”
这个被吕胡子掠进寨子的书生,识字算账的本事,让吕胡子留下他做了军师,当然,他的女儿还小点,吕胡子得等上两年才会下手娶了。
“哼,既然樊先生说话,那就见见吧,还不滚出去带人,”
不一会,两个人被绑着双手押进来了,抬眼一看,很普通的商贩打扮,另一个看样子是伙计,吕胡子顿时没了兴致。
但是,这个中年商贩,一开口就把吕胡子和樊先生,吓了一跳。
“这位就是牛头寨寨主吕明桥吧,哦,樊子善先生你好,本人是大RB帝国陆军参谋石井一郎,”说着流利东北话的商贩,傲然的神态,和刚才的狼狈样,孑然不同。
话音落地,吕胡子的脸上,肌肉抽搐个不停。
“咦,你不是说你是皮货商嘛?”看押他的土匪,蹦起来喊道。
没有理会身边凶神恶煞的土匪,石井一郎严肃地看着上座的吕胡子,“这次拜会吕寨主,我带来了大RB帝国的诚意,”
“诚意?呵呵,”吕胡子笑着拔出了腰里的手枪,啪地拍在松木桌案上,“多少钱一斤?”
如果这个RB人再不说实话,他的耐心是有限的,今个天气还不错,点天灯也是乐趣。
“金钩步枪三十杆,子弹一千发,这算不算诚意,”土匪投资的威胁,石井一郎只是淡淡一笑,开出了自己的本意。
“喝,够劲,”吕胡子眼镜一瞪,下面的几个土匪小头目,蹭蹭拔出了尖刀、匕首。
“枪我要了,人,也得留下,”说完,一挥手,两个土匪拖着那个伙计,直接拽出了大厅。
“给你一碗酒的时间,说出藏枪的地点,否则,呵呵,本寨主请你看如何点天灯,”狰狞地笑着,吕胡子端起大碗,有小土匪赶忙给倒上了酒水。
“八嘎,死啦死啦的混账,”心里怒骂不已的石井一郎,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手下白白送死,只好说出了藏枪的位置,就在三里外的山林里。
“吕君,难道,你就满足区区的三十杆步枪?”石井一郎不敢再兜圈子,直接开口诱惑道,“如果你能打击俄军的交通线,哪怕是袭扰,我还会送来三十杆步枪,甚至会更多,”
老毛子占据了江东地区,杀戮无底限,自然会激起清国上下的怨气,石井一郎的任务就是挑起这些土匪的勇气,拖拉俄军的后退。
历史上石井一郎他们的任务也成功了。
其实,表面看这是对清国有利的事,但RB人可不会白白来这里当**的。
这一切,都是在为两年后的大战做准备,RB帝国与俄罗斯帝国为了侵占中国东北和朝鲜半岛控制权,势必会有一战,两国高层看得很清楚。
“哦,还有这事?”吕胡子放下酒碗,有好处可拿,而且该如何做也要看自己的本意,那么,事情如何做就好办了。
大不了,虚张声势一下,就可以索要更多的好处了。
“当然,下次吕君就得拿缴获俄国人的东西来换了,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石井一郎也不傻,白送军火给个甜头就能继续了。
“最好是有俄国人的人头,破烂的武器也行,黄金白银、粮食我这里也有,”
当几个土匪抬着两个木箱,喜滋滋地来到聚义厅,吕胡子就知道,这事应该是一个机会了,有心的话落单的俄国人不是没有。
约好了下次见面时间,吕胡子脸色阴沉地坐在虎皮大椅上,这小RB太厉害了,不但能找到自己的老窝,甚至连自己的大名都能搞清楚。
尤其是,他阴赫的目光,扫过樊子善,应该不会是他,娘的,竟然出了内贼了。
下午,夹皮沟里寒风呼啸,牛头寨设在这里的暗线,天黑前就缩回到了寨子里。
一道道身影在沟外的山林里晃动,蒙着红布的手电,不时向后面晃动,打出安全的信号。
石井一郎和他的手下,被绑着双手双脚,嘴里塞着粗布,两个俗家僧兵抬着他俩上了爬犁,拖拉着返回石头屯。
王猛看着远去的爬犁,嘿嘿一笑,这也算是开门红了,竟然逮住两个RB人。
石井一郎和手下往回走时,说的可是日语,直接就被前出的斥候听到了,扑上去按倒直接就绑回了林子里。不用审问,石井一郎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在清国人面前,他无需遮掩。
四十名俗家僧兵,拖拉的爬犁上,装着一个帆布蒙着的东西,悄悄摸到了夹皮沟深处。
牛头寨紧靠着夹皮沟,三面是二十多米高的悬崖,悬崖下是密密的山林灌木丛,正南一条小道通向山下的山林里,走不过百步就进了沟。
牛头山上原来有一座山神庙,庙前有一口水井,可惜被土匪占据多年,吕胡子已经是第三茬匪首了。
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王猛躲在山下的密林深处,仔细打量着牛头寨,山顶东西两端突出,上面明显有木质的高架,站在那里能把山下看个一览无余。
土地庙两侧有高低不一的房子,基本上都是粗木桩盖成的,居高临下,强攻不是好办法。
“等等吧,深夜了再上山,”缩回到粗大的松树后,王猛和三个什长低声商量起来。
在他们的身后,五个窄长的爬犁,下部安上了细长的滑板,在山林里拖行速度很快;爬犁上有人搭起了木架,一个个带着补丁的俄军帐篷,支在了爬犁上。
这种厚重不透风的帐篷,是安德烈从俄军仓库里,找到的废旧品,不要钱送给了泽正,这会可是用上了。
爬犁也是运输队的几个老匠人,琢磨出来的。躺在帐篷里不但保暖,人也能快速离开原地。
唯一缺少的是拉爬犁的马或骡子,现在只能让人轮流着拉行。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山林里,就是有牲畜拉爬犁,王猛也不敢用。
牛头山上,山神庙改成的聚义厅里,五个火塘子里,松木劈柴烧得火旺,吕胡子和几个小头目一起,喝酒吃肉,商议着如何去找老毛子的麻烦。
在他们看来,和俄军硬抗是不明智的,咋说人家也是正规军,但是守在大道上劫掠俄国商队应该问题不大,尤其是小型的商队。
最关键的,是不能暴漏了自己的身份,牛头寨的地点也要严守秘密。
脸色涨红的吕胡子,听着手下的建议,眼珠子里精光四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聚义厅后的一间木房里,樊子善看着炕上熟睡的女儿,心里阵阵的不安。
是的,石井一郎的到来,让他内心里相当不安,但是看吕胡子的神情,明显是心动了,那他去劝阻就是不智了。
RB人的东西没那么好拿,不过一向是富贵险中求的吕胡子,这次就把脖子伸出来了,估计是被石头屯的反击刺激到了。
那么,石头屯里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武器呢,看来会使的人也不少,樊子善觉得,是时候给自己找退路了。
睡不着觉的樊子善,坐在桌子旁,借着昏暗的油灯,看起了一本破旧的春秋传记,自己带上山的就这本书了。
当然,晚上有油灯用,看来吕胡子对他还算优厚。
牛头寨通往山下的小道上,两个人影在漆黑的深夜,很难被寨门那里的守卫发现,更别提守卫都躲在寨门旁的木屋里烤火,严寒是最好的守卫。
哪怕是俄国人,也不会在冬季贸然出动,何况偷奸耍滑的土匪。
封堵下山道路的寨门,高不过三米,用粗木桩木板钉起来的,刘二柱和同伴摸到寨门下,一时间竟然怕不上去,寨门上满是光溜溜的冰碴。
没办法,两人摸出锋利的刺刀,沿着寨门一点一点地挖木头,顶着寨门的大木桩他俩够不到。
等到王猛带着大队人马上来,手电照了照,也只有认可了柱子这种笨办法,这么大的动静真是,真是他娘的倒霉;还好山风吹得猛烈。
“王叔,”有机灵的人忍不住了。
“叫王队官,”王猛低喝一声。
“是,王队官,赵队官让咱们带着一罐的灯油,是不是能用上?”
“卧槽,咋就忘了这事,”王猛一拍脑门,赶忙让人把灯油拿出来,浇在了寨门上,掏出了一次性打火机。
“轰,”两扇寨门接缝处,燃起了橘红色的火焰,一圈人抱着步枪,围在火焰四周,这阵势,王猛也无话可说,枪栓冻住了啥都没得玩。
咔咔,几脚下去,厚实的寨门在着火的位置,被踹出了一个大窟窿,拿着手枪的刘二柱,当先钻了进去。
后面紧跟着三十几个俗家僧兵,沉默不语地进了寨子,一小队人手抬着重机枪,登上了寨门后的高凸台,堵住了附近的木房。
其他三个小队的人马,默契地背起步枪,人手一把左轮手枪,在什长的带领下,冲进了人声嘈杂的聚义厅。
聚义厅里一阵爆响的乱枪过后,王猛带领的僧兵们,一边高声大喊,“吕胡子死了,吕胡子死了,投降不杀,”一边开始封锁山上的几条短巷子。
不得不说,牛头山上的建筑,虽然都是木料结构,但是布局合理,很有一种村庄的格局,两横两竖的巷子,似乎是受过高人指点,出动人马速度很快。
但是能冲出来的土匪,基本上都被短枪打死了,现在不是手软的时候,一把把左轮手枪打得毫不留情。
没有了头领指挥的土匪们,散成了一盘沙子,最强悍武力的人,冲出去死的最快。
几个成功跑到寨门的炮手,还没惊讶火光熊熊的寨门,就被乱枪当场打死。这种温度下,水冷重机枪成了摆设,也给了王猛一个教训。
直到有灵光的土匪,把长刀、步枪扔到了屋外,巷子里的枪声才渐渐停歇。
聚义厅里,王猛看着上首大椅上仰脸死去的吕胡子,上去一脚踢开了,虎皮他没见过,但是给大师带回去铺炕上,应该很是风光。
身上被打了几个血窟窿的吕胡子,死不瞑目啊,内贼还没揪出来,自己的土匪事业还没发展起来,就这么窝囊地死在匪窝里了。
和他一起死在聚义厅里的,还有十几个小头目、老炮手,也算是跟着他去极乐世界轮回了。
七十多个投降的土匪,绑了双手押在了聚义厅外跪下,樊子善侥幸,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和女儿以及十来个妇女,被看押在了聚义厅里。
看着一圈持枪的壮汉,樊子善禁不住长出口气,土匪的日子结束了。
“牛头寨匪首吕胡子,聚众伤害我石头屯屯民,现已经被僧兵超度授首,你等暂且看押,等待大师来化解你等的恶业,”王猛当中宣布了泽正的决定后,大手一挥,这些人分别锁进了木房里。
没有吃喝没有武器,就算是有人能逃掉,王猛也不会追杀,严寒会让这些人明白啥叫因果报应。
守住牛头寨就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