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他们会不会?”送走了三个俄国人,王猛忧虑地来到石屋,在泽正面前欲言又止,很有些担心。
“他们会不会派兵劫持我?”泽正笑笑,惦着发沉的皮袋,目光里闪过一丝凝重,“做好你的事,俄国人我来应对,”
兵解真言里的兵解,老毛子还没彻底领教,那一步他也不愿意看到,但是,人心总是贪婪的,拿誓言当儿戏就要有皈依极乐世界的觉悟。
他这个大师的名号,不是轻飘飘随意叫的,降妖伏魔是自己的本分。
稀稀拉拉的雪花中,返回别落镇的爬犁上,仅仅只得到了二百粒丹药的乌切夫副尉官,沉默了一路,在看到那隐隐的镇子后,终于爆发了。
“凭什么?我既然效忠于他,就要得到应有的报酬,而不是拿黄金去买,黄皮猴子竟然羞辱我这样的贵族子弟,”爬犁上高声怒喊的乌切夫副尉官,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
“你,马上给我掉头,我要去找那个狗屁的大师,他必须给我一千,不,三千粒的丹药,否则我会开枪的,我会杀了他,”逼着赶车的士兵,乌切夫副尉官忍不住地暴躁,双眼通红。
另一辆爬犁上,安德烈和达夫少尉,虽然没有赞同,但是爬犁也停了下来,两人明显意动了。相比之下,达夫少尉更加欣赏乌切夫副尉官的果决。
不过,安德烈还没开口,就发现达夫少尉的耳朵里,流出了丝丝血迹,大惊之下,就听见前面的爬犁上,传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声,就像,就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垂死哀叫。
当他和达夫少尉,还有两个俄军士兵,看到了那极为血腥的一幕后,直接就屁滚尿流了。
裹得严严实实的乌切夫副尉官,举着手枪的右手,手臂上一道道血丝缠绕,皮肤、肌肉甚至是骨骼,化为碎片掉落在爬犁的皮垫上,整个人还没嚎叫几声,犹如一滩烂泥软倒在了木爬犁上。
扭身细看的士兵,惨叫一声,丢下鞭子,翻滚爬下了爬犁,远远地躲开在了雪地里,“长官,乌切夫副尉官,他,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到底是军官,达夫少尉好容易镇定下来后,和士兵一起,走到乌切夫副尉官身边,他看到的,不过是包裹在皮衣里的一堆烂肉碎骨,血沥胡啦得已经看不出模样了。
这是怎么回事?达夫少尉脑袋里轰轰作响。
“难道,这就是背叛效忠誓言的惩罚?”甩开皮手套,达夫少尉摸了把皮帽下的耳朵,手指上的血腥让他不寒而栗。
安德烈凑了过来,两人惊悚地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拔出手枪,“啪啪、啪啪,”讲两个赶马的士兵当场打死。既然是心腹,那就要有保守秘密的义务。
“这里的野兽太多了,尤其是冬天,人少了简直不能外出,”拿着枪口冒烟的左轮,安德烈遗憾地说道,“乌切夫副尉官这么优秀的军官,竟然会丧生在野兽的口中,”
默默地点点头,达夫少尉丧气地把后面的马缰绳,拴在前面的爬犁上,很快心情又好了不少,毕竟少了一个分账的对手。
而安德烈将乌切夫副尉官口袋里的丹药,拿出来平分,一半进了自己的口袋。
此刻那石头屯里的泽正大师,已经成了他俩必须崇拜的梦魇,反抗就得去死,一点坏话都不敢去想,教训足够深刻了。谁也不想再去验证拿誓言是否灵验。
但是既然有着巨大的利益,哪怕替魔鬼看门又有何妨呢,老毛子天生的战斗特性,让达夫少尉和安德烈积极乐观起来,开始憧憬退休后美好的生活。
人为财死,乌切夫副尉官没看清自己的位置,违背了自己誓言,死得活该,他俩才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金卢布再好,也得有命去花才行。
马拉爬犁带着收拾好的武器走了,雪地上留下的尸体,野狼会闻着腥味迅速光顾,明天这里或许会剩下一些破碎的布片,或许雪过天晴什么都剩不下。
就在达夫少尉和安德烈在别落镇酒馆里,喝着压惊酒的时候,石头屯里,泽正见到了王猛的一个表兄弟王家和。
有着童生身份的王家和,是第一个前来投靠的读书人,破烂的黑棉袄棉裤,脚上裹着厚厚的粗皮子,一副逃难的落魄尊荣。
“大师,家和父母刚刚过世,有没有赶山种地的手艺,走了一百多里地来找碗饭吃,您看能不能?”石屋里,原本今晚就要返回那个世界的泽正,面对哀求的王猛,只能冷起脸见见这个童生。
“王家和?”盘腿坐在火炕上,泽正仔细瞧着站在对面的年轻人。
“是,大师,”蓬头垢面的王家和,眼神清澈,腰杆却是挺不起来,都快饿死了。
“在哪读的书?”
“黑河府大碾村私塾,前年在府学里考得的童生,”
“父母因何过世?家中还有亲人吗?”
“痨病,没有亲人了,”
“那,就留下吧,”泽正拿出一粒红色丹丸,“俗家僧兵不能留辫,可以娶亲,明白?”
“吃了它,你就是我座下的一名僧兵,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多谢大师收留,”毫不犹豫地接过丹丸,王家和吞了下去。
灶台那里,小曼已经盛了一大碗的白米饭,上面还盖着一块油汪汪的肉片。
第二天清晨,一个清新秀气的小伙,站在泽正的门外,要不是他身上的破烂棉袄,泽正差点就认不出他来了,“你是王家和?”
“是,大师,属下王家和,”很不适应光头的王家和,缩着脖子老实地站在雪地里,草帘缝隙飘出来的饭香味,让他不住地咽着唾沫。
昨天的那一顿大米饭,让这个童生彻底投效了眼前的大师,这年月,谁家还能有这般的饭食?他王家和的脑筋灵光的很,必须保住了大师的腿,机会难得。
让他饱饱吃上几顿大米饭,马上去死也值了,这种想法,俗家僧兵们都有。
“进来吧,喝点热粥,”放弃了锻炼的泽正,转身进了屋里。
两大碗热粥下肚,王家和土黄色的脸上,渐渐有了生气,放下饭碗后,给大师恭敬地叩头拜谢。
活命之恩,王家和记住了,他也没有了回头路。
“起来吧,我这里正好缺一个管账的执事,你好好做事,”
“家和明白,”两个小学生的写字本,一杆中性笔,交到了王家和的手里,泽正算是摆脱了清点货物的麻烦。
有了负责管账的执事,石屋里间堆积的物资,很快就清点出来,账目在中午就到了泽正的手上。
两本账目,一本是日常生活物资,另一本是关于武器、弹药的,成箱的子弹暂时存放在赵田家里,这两本账全部归了王家和接手。
晚上,昏暗的油灯下,泽正闪身进了七彩的光幕,小曼和王家和恭送大师暂时离开。
考虑到俗家僧兵的忠诚度,泽正还是有限地放开了忌讳,让小曼和王家和看到自己的神秘行踪,也能保证僧兵对自己最大的膜拜,好处多多。
当然,如果以后有人试图冲进光幕里,泽正会礼让三先,叫他知道生机断绝刹那间的滋味如何,这可不算自己做下的恶业。
三清院东院里,初起的阳光洒在树叶上,清晨的院子很安静。卧房里,白色念珠里浮现出一个人影,将沉甸甸的皮袋放在床上后,随后化为细烟再次进了念珠。
盘坐在泽正脚旁的皂衣比丘僧,跟随着化成细烟,进了另一个念珠。
睁开眼睛的泽正,感受着愈发僵硬的双腿,心情再次郁闷起来,刚才还行动自如,现在就成了半残疾了。
躺在床上,盘点着自己的所得,不提这浊世的扁鹊茶、华佗汤,保命用的手印、真言才是正道,至于在那个世界里大量拿出的僧兵丹、伪罗汉丹,在这里必须谨慎了。
泥丸宫中悬浮自传的金钵,还是看不到第四瓣莲花的影子,泽正只能默默地积攒功德和圣格。
院子里大黑很快活跃地四处乱窜,厨房里方峰和方大力在忙着熬药,他俩现在经理充沛,力量大了很多,方胜楠基本插不上手帮忙了。
在金盛酒店大卖的扁鹊茶,还有柳小燕即将带去省城的下品华佗汤茶膏,预示着这里的每一天,都会在繁忙中渡过。
“泽正,该起来了,”拿着电话走进卧房,方胜楠笑着说道,“小燕今天回省城,这几天我值班,”
话没说完,方胜楠白皙的脸上突然一僵,她看见泽正竟然,竟然起不了身了,几次支起身子,还是无奈地躺下了;是的,泽正已经没法挪动双腿了。
“泽正,”跑到泽正身边,方胜楠扶着他的肩膀,眼泪汪汪地,她也想不到,一直担忧的事情,会这么快地到来了。
“没事、没事,胜楠,给我打水洗脸,我还要刷牙呢,”泽正勉强笑笑,“早饭后,让方峰他俩把药汁拎进来,我在这里炼制药膏,”
中午,方胜楠送走了前来提货的顾莉,安排了方峰和方大力在粮油店和便利店里工作后,坐在泽正的床榻上给他揉搓着双腿肌肉。
“泽正,我听顾莉说,市里有人告你售卖三无中药,要求工商税务联合来清查咱们的茶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是啊,茶馆已经关门歇业了,那些人的信息未免太延迟了些。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大不了我三清院闭门谢客,谁也不伺候了,”靠坐在床头,泽正喝了口温茶,淡然说道。
“那,咱们也不能喝西北风啊,”方胜楠白了泽正一眼,尽管知道柳小燕回来后,这些顾虑会转移到省城那边,但是如果清闲下来,岂不是说她不如小燕了吗。
“要不,我去找章家和?”
泽正摇摇头,章家和,王家和,不会是祖辈一家子吧,算啦,信谁也不如信自己。
他从来没有这么自信过,清亮的眼睛里,女孩看不到半丝的彷徨。
指了指靠墙的床上,那个灰色的皮袋,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
方胜楠探身拿过皮袋,“哎呦,这么沉,啥东西啊,”
皮绳解开,哗啦倒在床上的一小堆的金块,吓了方胜楠一跳,“这是,这是,”
“泽正,你没去干坏事吧?”
“没错,是金块,纯度低了些,四斤多点,”黄金的分量按斤说,在泽正这里也是开了头了。
“我倒是想去干坏事,你相信吗?”
拿过电话,泽正拨通了刘凯山的号码。
一个小时后,刘凯山亲自开车来到三清院,在门口看看新挂的门匾,已经知道了泽正的心思。下次,他会让秘书把这西面院子的房契,过户给泽正,也算是相交一场的缘分。
穿过嘈杂的西院,走进东院泽正的卧房后,刘凯山见到了泽正,简短地交谈后,很快拿着皮袋离开了。
有着中品药茶的长时间滋养,刘凯山不但年轻了很多,神清气爽念头通达,也不会轻易做出小人之事,二十来万的黄金他不至于昧了良心。
“泽正你放心,黄金很快会兑换成支票,我让顾莉转到你的帐上,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对于市里的传言,他没有提及,泽正也无需多问。
房间里安静下来,泽正靠在女孩的怀里,半晌,悠悠地叹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世界也是如此的混乱,”
“胜楠,支票入帐后,粮油店里多进大米、面粉,还有精盐,我有用处,”
“粮油店、便利店,维持就好,不求盈利,”
“知道了,你不用操心,保养好身子就好,我和小燕的心思你明白,”眼眶红红的女孩,这才发现,泽正很不老实地用脑袋挤压着她的双兔。
下午,泽正侧躺在床上阖目诵经,大黑趴在了卧房门口,光线黯淡的房间里,泽正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方胜楠这次,终于看到了泽正的异象,惊慌过后,坐在了卧房外暗自默念泽正教给的经文,看护着这间不起眼的卧房,不再理会西院里的纷杂。
很有眼色的方峰,关了粮油店卷闸门,主动去了西院里招呼那些装修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