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眼休息前,泽正看了看小曼手腕上戴着的电子表,这表他已经送给了小女孩,可是把这个丫头喜欢坏了。
自己离开不过一个来小时,算上接收粮食浪费掉的,也不过十几分钟,心里有了谱的泽正,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缩在他怀里的小曼,直到泽正的呼吸均匀了,这才渐渐放松了身子,很快就睡了。
早晨天不亮,小曼已经爬起来熬粥了,灶上的大锅里煮着大米粥,她还在案板那里忙着合面,早饭她要给泽正做煎饼。酸菜是从妈妈那里拿来的野菜,洗洗切细了成丝,很好吃的。
不得不说,这年月的女孩成熟的早,世道不稳人也难活,穷人的孩子当家早。
见泽正睁开眼起来,小丫头赶忙把灶上小锅里的热水,舀进脸盆里,加上一瓢凉水,给泽正端了过来。灶台上正好可以用小锅摊煎饼了。
洗罢脸,泽正冲着手心哈了口气,默默地放下了手巾,有口臭味道,前几次却是没有。
也就是说,他在这个世界里越来越真实了。
吃过早饭,泽正走出房门,王猛和赵田带着一众俗家僧兵,几乎挤满了院子,一个个目光炽热地盯着这个年轻的大师。
“王猛,按人头发粮,”面对这些剃光了脑袋的汉子,泽正也不矫情,对着赵田点点头,慢步向院门口走去。
“是,多谢大师,”兴奋的王猛,挥手带了几个强壮的汉子,掀开草门帘进了屋里,其他人老老实实地在外面候着。
很有心眼的赵田,一声不吭地跟在泽正身后,来到了院外;院门口,两个手持棍棒的青壮,见大师出来了,赶忙站直了身子。
这两个人里,泽正一眼就看见了刘二柱,虽然戴着皮帽,但是脑袋后面的小辫不见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赵老哥,你看着天?”泽正抬头瞅瞅阴沉的天际,“看来还有大雪啊,”
“没错,现在已经是大雪封山的季节了,估摸着最迟明天又要下暴雪了,”赵田躬了躬身子,“大师,你还是叫我老赵的好,哪里敢当一个老哥的称呼,”
泽正还没说话,“赵叔,赵叔,”从屯口那里跑来一个年轻人,看模样前几天还跟着张大疤瘌,皮大衣左臂上的袖箍都没摘掉。
“呼呼,”喘着粗气的年轻人跑到赵田跟前,冲着泽正一躬身,“大师,”
“咋啦?不好好地看屯口,”赵田眉头一皱,心情立马不好了。
“赵叔,张大疤瘌回来了,还带着一队爬犁,”年轻人脸上带着一丝惊慌,“那驴货怕是把老毛子给招来了,”
屯口矮墙缺口处,泽正站在高处,一里地外的十来个爬犁看的真切,坐在第一辆爬犁上的人,不但有前天跑出去的张大疤瘌,靠坐在后面的人,明显是一个俄军军官,手里还拿着一把细长的军刀。
后面的马拉爬犁上,四十几个背着步枪的俄军士兵,裹着大衣在爬犁上吵吵闹闹,声音都能传到屯子里了。
“老毛子,”泽正身后,王猛急急跑了过来,带着三十几个青壮,呼啦啦堵在了屯口。
“大师,老毛子估计是来敲诈皮货,我和赵哥应付就行,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已经亲手摸到了粮的王猛,眼里虽然冒着精光,但还是底气不足地劝泽正。
有些话,他不敢问,就怕这像一场梦一样地破碎掉。
有着强大的医术,还能拿出大量的粮食,现在泽正已经是全屯人的希望了,可不能出半点的状况,留在这里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但是,张大疤瘌的出现,还是让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次老毛子过来,应该和泽正有着一定的关系。
毕竟,泽正和张大疤瘌的第一次见面,不是那么愉快。
“无妨,我正要看看这老毛子的模样,”泽正笑笑,说话间带出一股股的雾气,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一里地外的爬犁上,俄军军官达夫少尉,已经看见了屯口那里聚集的人群,嘴角上带起了丝丝的冷意。
两年前帝国军队开进了清国的首都,听说从军官到士兵,都拿到了不菲的财物,最奇葩的,是清国的这些愚蠢百姓给带的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但是传闻归传闻,现在帝国已经占据了清国的一个不冻港旅顺口,那可是不小的战功了,但是自己却只能呆在这天寒地冻的边疆,达夫少尉一直自感遗憾,不能为帝国贡献更多的力量。
斜眼看看身边的家伙,乌切夫副尉官,这个草料官这次跟着自己出来,打的什么主意,大家心知肚明。
HLJ东岸已经是帝国的新占领土了,海兰泡那里有五百帝国驻军,别落镇自己带着一百士兵占据了一条东西要道,一年多下来,就是从清国人手里低价“买”到的皮货,已经让达夫少尉的口袋里,多了五十个金卢布。
国内的那些大人物,用汽船从海兰泡渡口拉走了多少皮货,达夫不知道,但他清楚,虽然这南北五百多里的六十四屯,还有更北面、东面的那些土著部落,绝对是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好地方。
欧洲那边对皮货的需求,是没有止境的,一本万利的生意,才能让他在这寒冬天气里,出来跑这么一趟。
汽船上的那些皮货商,拿出来的收购价,达夫早就不愿咒骂了,他只能用更低的本钱去搜刮。
和八字胡一脸褶子的达夫少尉不同,乌切夫副尉官是个年轻英俊的军官,掌管着别落镇俄军的后勤军需,不过现在,他和达夫一样,裹着鹿皮大衣,头上带着厚厚的貂皮帽,脚上穿着长筒翻毛皮靴,身子几乎缩成了一团。
至于俄军标配的棉大衣、单皮靴,呵呵,要想不被冻死在这里,还是入乡随俗吧。
不论的买的还是抢的,他和后面的士兵们,都放弃了那单薄的军用大衣、靴子,起码冬春季的这四个月里,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长官,马上到了,“前面挥鞭赶着骡子的张大疤瘌,回头献媚地笑道,乌切夫副尉官没有吭声,略懂汉语的达夫少尉,只是淡淡地点头,心里盘算起来。
这次来石头屯缉拿陌生的和尚,不过是个由头,关键是能敲出多少的皮货,药材也行,就看乌切夫副尉官不要吃相太难看了,底下的士兵也要有油水喝点。
看着屯口越来越近,张大疤瘌很清楚地看见,那些屯民里的泽正,虽然心里忐忑,但是身后的俄军给了他无上的自信。
良心这玩意,他已经领教了,但是再多的良心,和背上的步枪相比,都是挨不着的假象,掌握住屯子里所有人的命运,才是吃肉和酒的王道。
很快,爬犁停在了屯子外的空地上,在达夫少尉的呵斥声中,俄军士兵们下来结队,举起了手里的步枪,刺刀亮晃晃地在头顶散发着寒光。
在达夫少尉看来,四十名精锐的士兵,凭气势就足以吓到这些清国的乡巴佬们,这一次不过是简单的武装游行罢了。
乌切夫副尉官和那些士兵,想得也是如此,但进攻队形很快就排了出来,就等着清国人哭喊着跪倒求饶了。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站在屯口的泽正,眯眼瞧着五百米外耀武扬威的老毛子,还有趾高气昂的张大疤瘌,禁不住心神一阵恍惚。
在看看身侧两旁,王猛、赵田还算好,脸色苍白,其他的人已经开始哆嗦了,只怕听见枪响直接就鸟兽散了。
“哎,”叹口气,泽正迈出了步子。
“你等,就在这里等着,本大师去会会老毛子,”留下这句话,泽正一步步走出了屯口,身后,一众三十几个汉子,眼巴巴地看着大师一人冲着老毛子走去。
“啪,”人群里,刘二柱丢下手里的木棒,眼珠子发红,“大师一个人都敢去,咱爷们倒是没了胆子,你们不去,我跟着大师去,大不了陪着大师去西天走上一遭,”
赤手空拳的刘二柱,追着泽正跑了过去,王猛和赵田眼角抽动几番,压住了心里的冲动,挥手挡住了几个青壮,“不要过去,各自回家去把皮货拿出来,都拿出来,”
老毛子来要的就是皮货,给就是了。
“老赵,我家里就拜托你了,”冲着赵田点点头,王猛解下了腰里生锈的砍刀,塞到赵田手里。
“呵呵,我去陪着大师,先走一步,”明知道过去了必死,王猛还是果决地大步追了上去。
“猛子,你家人我会照看好,”赵田牙关紧咬,冲着王猛的背影大声喊道。人群里呼啦啦散去大半,纷纷回家去筹集那救命的皮货,但愿老毛子不要提前对大师下手。
踩着厚厚的积雪,泽正走到了两个俄军军官面前,相距不到十步站住了脚步,这两人手里拿着带鞘军刀,肩上斜挎着枪套,和那些拿步枪的士兵很好区分。
仔细看着眼前的和尚,达夫少尉满心的不屑,他信仰的是东正教,和清国人的信仰不同,自然无需恭敬。
和他不同的是,乌切夫副尉官细看了泽正一眼后,脸色却是微微一遍,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小步,这让达夫少尉更加的窝火。
奈何乌切夫副尉官的家族势力他一个尉官,根本惹不起,只能眼看着这个来远东镀金的家伙,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如果惹了这家伙,保不定下次的给养,会多送来几箱子的破烂十字架,而不是最稀缺的肉罐头。
甚至子弹的型号也会让他的士兵哀嚎不已,调换的时间不知何时了,那才是最要命的。
泽正身上的防寒衣裤,面料引起了乌切夫副尉官极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