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平凡的男孩。没上大学之前,我对现存的这种教育制度仍然抱有一丝希望。我想说,出于某种经历,或者是我的某些不成熟的想法,我恨透了学校的教育。我常常表现的故作老城,仿佛其他人就像是可怜的木偶被社会的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操纵,而我超然于外。其实,我知道我是欺骗自己。
我对气味和回忆特别敏感,这或许是我常常忧郁的原因之一。每当秋天来临的时候,秋叶飘落,干燥的空气中有一种神秘的气味,我闻到这种味道,就会莫名的感到颤动,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便充斥了我的身心。那种味道,只有秋天会有,也只有秋天能让我产生这种淡淡的忧郁。并不是其他季节无法让我的情绪变化,而是我觉得,似乎是某个秋天让我印象深刻,深刻到没有轰轰烈烈,却留在脑海不断发酵。就像我很怀念小时候漫画书里的纸张和铅字的味道,它们存在我的记忆深处,偶然间我遇到了似曾相似的它们,它们就出来了,然后我会呆立住,脑海里满了回忆。
秋天又来了。校园在这个秋天里异样的萧瑟,尽管周围的人穿着光鲜。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孤独,像置身在一个孤岛。明明周围都是人,我却活在自己的角落。然而,我表现在外面的自己反而不是这样,恰恰相反,我尽量和每个人打好交道。我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上了一把锁,外边人看到的只是它的外表。
刚开学的时候,我经历了一段迷惑了时间。有时候我会去学校的图书馆,但其实我只是去睡觉。现代科技的发达让我逐渐注意到一个事实,人们离纸张书籍越来越远。就像我,去图书馆就是为了短暂的休息。图书馆里的味道让我这种懒散的没有目标的人像是找到了一个寄托,我可以随意找一本书看,大多数情况我的睡意会很快被里面的文字吸引,我歪着头坐在图书馆提供的读书椅上很容易就睡着了。可笑的是,睡眠质量比我在这个陌生地方的任何地方都好,你说奇怪不?
这个学校让我感到惊奇,我可以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商业气息。每到晚上,在某个学校的商业街,我能发现只有在城市繁华地带的夜市才能出现的景象,霓虹灯闪烁,人群往来不息,路边甚至很多摆摊的学生。当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真的有点惊讶,至少其他大学我没有见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开放的学校。在晚上的商业街,大多是女孩子的面孔,摆摊的也大多是女孩子用的物件,这或许是女孩子的购物天堂。
随着对校园的熟悉,没有了第一眼的惊艳,就好像恋人,时间愈久话就愈少,我渐渐变得懒散。有时候,我会逃课到学校后面的小河边,夜晚的河边很安静,据说这里发生过很多事情,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时候我会点上一支烟,为什么点烟我也不清楚,就像我不清楚我来大学是为了做什么。烟味可能就是一种精神麻痹。我对着宁静的湖水和远方灯光迷蒙的夜景吞吞吐吐,烟雾袅绕,映衬着我寂寞的脸。
在这里我交的第一个朋友不是我的室友,我一直认为和你共居一室的除了你的爱人不会有几个对你真心的,这逻辑很怪,但我就是奉为真理。
吴宇是我老乡,熟悉的方言还有猥琐的样子让我们成为了朋友。他特别爱吹嘘,尤其爱和女孩子吹嘘。吴宇脸上长了好多青春痘,他告诉我这是阴阳不调造成的,然后对我嘿嘿一笑,满嘴黄牙。
我问他为什么阴阳不调,他露出一副神奇的色彩,那眼神像是见到了小学生。
不过我还是喜欢他,甚至无关乎性格。吴宇就像我失散多年的好友,分别多时,再相见仍是相见恨晚。不过,我话少,他话多。我一点也不奇怪我们会成为朋友,就好比胖子总会有一个瘦子朋友,这没有理由。
在这个陌生的异地,无论我待了多久,总是有生疏感,我常常梦到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家乡,走在夜思梦想的街道,只是醒来便淡淡的忧伤。吴宇就像我在这里的解药,既解思乡之苦,又解闷。
他很会讲笑话,我一直怀疑他的动机是为了哄女孩子开心。我是知道他从哪里弄到这些段子的,有一次自习课我分明见他用手机搜索然后发给女孩子,我斜着眼瞄了一眼,我发现他列表上最起码几百个女孩子的号码。但他仍旧单身。
我还认识一个广西仔,他叫张伟,个子不高。不过张伟有一个特点,就是说话让人听不懂,就是那种客家话又带有粤语的味道。吴宇最爱作弄他,模仿他说话惟妙惟肖,每次都把张伟弄得涨红了脸。张伟往往因为生气而语无伦次,一般这时候我都会充当和事佬。我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平衡板,但也正因为有他们两个,我才平衡起来。
我常常后悔来到这里。我想,也许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来吗?我可能没那么坚定。在这周围,包括我,是不是都被体制化了呢?我们常常为考试担忧,并不关心所学。有人会参加各种社团各种组织去锻炼自己,也有些人考虑入党,考虑拿奖学金。更多的人选择混日子,比如将游戏当作生活。
对我,至少大学的时间够充裕。我可能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我一直认为那些认为大学就是社会的人完全是无知,大学不是社会,只是一群人。然而社会不过是很大的一群人。在这个大学遍地的年代,我实在找不到一点的优越感,但我还是跳了进来。那时候,我害怕花钱,但钱好像总是在你不知不觉中就流走,在这一点上我认同时间就是金钱,大概它们的流逝总是不经意。我一个月的生活费足足比我在过去多了整整一倍。这金钱的诱惑,就像青春期的骚动,怎么也挡不住。每次金钱告罄,我都会生出一种愧疚感,它折磨我无法尽快入眠。
我没有加入任何社团或者组织,同样我也不上进,没有想去入党。我在附近另外一个学校的朋友阿亮说我与世界格格不入,就比如我几乎不使用现代人必备的聊天工具。他觉得我总是带有某种极端的偏见,当然这种偏见他认为是不对的。
阿亮加入了学生会,每天忙的焦头烂耳,也积极地准备入党,这种生活是他渴望已久的。不管怎么样,这是阿亮的选择,我为什么要去阻拦?不过偶尔阿亮会打电话给我诉说大学里的黑暗,但我想笑。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学校教育,似乎就明白一件事情,文凭投资风险太大,大到好多农村家庭难以承受的地步。
后来我尝试去摆摊,因为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去做,也可能是想脱贫。我摆摊是第一次,先是和室友阿宽去批发了一些电子产品。我们觉得这个是易耗品,大学永远存在宅在寝室里玩游戏的宅男宅女,我们不担心销路。但是我们错了,几乎赔的血本无归。
大概同学们早就忘记了进入大学的初衷,我们的同行太多,他们往往联合压制价格,很快我们就没有顾客,只好以极低的价格处理了这些东西。那次失败的摆摊可能赔了几百块吧,我记不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我至少吃了一星期的咸菜馒头,以至于以后我见到馒头胃里就翻滚。
过了一段时间,阿宽又撺掇我和他在寝室搞小卖铺,我很犹豫,阿宽说不用我掏钱,我帮他送东西就好。我是那种很难拒绝人的性格,这也算我犹豫不定的缺点,我只好答应,我没料到这件事让我和阿宽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属于陌生人。小卖铺开始生意不错,只是阿宽把我当作佣人。不久后我们就不欢而散。阿宽的生意走向滑坡,我觉得不忍心,常常叫朋友来买,但是我们俩也渐渐无话可说。我们住在一间屋子,彼此间的距离竟然像互联网无法连接电脑。
我开始做兼职,不然在这无趣的校园我觉得会把我逼疯。吴宇和我去发传单,我们尽可能礼貌的面对路人,但这时候路人总是神气,我却喜欢这种感觉。我和吴宇将发传单当作逛街,我们几乎走遍了这座陌生的小城市。发传单久了,我会感到厌烦,吴宇说我们把传单找个地扔了吧,我犹豫下就答应了。事后我和吴宇去找了一个网吧玩了一个下午,时间在快乐的状态下消失得总是很快。再不久,我和吴宇都经历了一些倒霉的事,他丢了钱包我则把饭卡丢了。
大学的日子总是浑沌无聊,我又那么忧郁。我想找一个女朋友,希望能分担我的些许不开心。我和吴宇都没有女朋友,但是张伟居然交到一个可爱的女生。吴宇就抱怨说不愧是伟哥,在床上就是厉害,说这话时他那种表情,像是一只活脱脱的老鼠,眉毛几乎挤到一块,但是那眼珠转来转去,有点滑稽。我说等你脸上的骚动消失了,会有女孩子喜欢你。听了我的话,吴宇整张脸皱在一起,把他脸上的骚动挤得更鲜明。他露出难看的黄牙,说:“梦雨,那你?你脸上没有骚动,你女朋友在哪?”
我一下愣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伟在旁边替我解释:“你怎么知道雨哥没有?连我都可以。”说完,憨憨一笑。
吴宇哼了一声,我知道我触动了他的痛楚。但我想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们不会有大矛盾,我们其实是同病相怜。我反过来问张伟:“张伟,你跟我们讲讲你和小婕的故事,哥们想听。”
吴宇转过头对着张伟,用他一贯的语调,模仿张伟的客家话:“我是伟哥,当然厉害了,什么女孩我搞不定呀,哈哈哈……”。说完弯下腰,捂着肚子做笑抽的样子。张伟顿时瞪大了眼,要和吴宇拼命。
吴宇看他气的脸红,笑得像立刻找到了女朋友。我说张伟哥们想知道,张伟看看我脸又红了,我想应该不是生气的红。场面有点安静,吴宇也不笑了,也许他也想知道关于张伟的恋爱。
我们三个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那天正是一个普通的秋天,湖面倒影着开始泛黄的树叶,阳光斜斜打进湖中随着微风荡漾。那天的气氛很特别,事后我回想大概张伟的故事给了我一些情绪的变化,那泛黄的树叶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