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山漫步,云虞着一身单薄的淡荷色长衫,披着一件厚重的玉蚕帛,杜丹一身腥红,而娣儿则是束发成髻素容淡雅着一身全黑色的男子衣装。三人已是并排而行,精灵的云虞一会儿黏着娣儿,一会儿又黏着杜丹。虽身负奇重的玉帛,但经过多个月已行动无碍,竟能快步如飞。
山间仍是冻土,云虞每行一步,鞋陷入冻土,过一会儿就要抖抖鞋里的干尘。天气仍不太稳定,不时下落一场细雪,但除看不到明媚阳光,已不算太差。
娣儿便以探听生灵之法,寻得一片雪下的野蘑菇,而云虞则欢呼大叫,即刻对这片美丽的野蘑菇一阵采摘,一会儿便摘得一箩筐食材。
走到山深,仍不见往日山中纵足的走兽,才想到不应和杜丹同行,往日负责打猎的都是娣儿,猎得雪兔最多,有时会有山鸟,竹鸡,有时也饮鹿血,食狐肉。娣儿总是遁形山野,往往杀机突至。而亦想到嗅感敏锐和充满灵性的兽类大概是能闻到他身上万灵涂炭的味道。
云虞搂着那框野蘑菇,似因山路跋涉又身负玉蚕帛慢慢便出现累态,突然眼前一亮,在最前处出现一片小潭,虽潭面还泛着冰,却已涌出潭水,仿佛是因季节历冬转春夏的缘故,云虞跑到潭边又把野蘑菇放在一块高高立着的石头上,脱下鞋子便走进泠泠潭水之中。
云虞玩心忽起,竟越走越深,走到潭面已至唇角,衣衫全浸水底,又回头向娣儿招手,仰着脸欢快唱歌。疲累被潭水冲散,除了玉蚕帛滴水不近,她的荷叶色的衣衫在水中如莲敞浮。娣儿终是护她心切,也走进潭水,至云虞身边,将她拉住,不愿她涉水太深,云虞却嬉水为乐,而娣儿站在一边用手着清水盥洗她的面颊,足个时辰娣儿又一趟折返,带来了干净的新衣。
回程见大只小只的走兽出没山野,娣儿蹲在覆着厚雪的平野,初时不露一息,到看见一只雪兔来采食,突然甩下一根牛毛针,一针击毙,又行此法,短时便捉来了四只雪兔。云虞还是搂着那框蘑菇,二人收获颇丰。
从负着玉帛走跑,到可纵跳飞渡,又几月,云虞照杜丹之命,每日早起,吃上娣儿做的野蘑菇汤和小块的肉干,便在雪原上练习飞旋,初时困难至极,冰雪湿滑,跃起后常常跌进雪内,好一会儿才挣扎爬起,苦不堪言。但她性倔执念,不但不向娣儿诉苦反愈苦愈勤,常常练飞练到天暗,洗漱好卧枕石榻时又会细想如何借力不会滑倒,如何用真气化去累和痛。一次次尝试终飞跃而起,再经百转千回,一口真气提上便可横渡漫野,在雪林空上,腾至山顶,亦身法如鹤。
有了披着玉蚕帛仍能生发自如运用真气的底子,娣儿教予云虞魔针诡术,因云虞体内尚有魔气驻留,亦能触发诡术中邪毒杀机,魔针诡术讲究的是无形之柔,游弋****,千变万化,针三十二支,有细如牛毛,也有粗长如筷,施针者以变幻莫测的魔气注入,针一遁入所要放置的****,便不可回转,可对受针者进行操控。三十二并不局限于针的数目,而是对针式的分类。
魔针诡术原是魔种郦族的法器,证有魔医浮生确有化魔异术可除去郦族所施魔针,后浮生与郦殷诞下娣儿。
每一针的运针施针都要以活物练习,娣儿清晨便俘获几只雪兔,而到晚上,兔子还活蹦乱跳不见半点异常,旁还有名少女时不时喂上草。娣儿又从杜丹那方听到云虞问他如何养兔子,便探知这一天来云虞上山采草料给兔子喂食,采溪水给兔子喂水,采竹条给兔子做窝。洗漱过后还去兔子窝旁呆了一阵,到回到床榻,杜丹见她喜滋滋躺下,又拉着她的肩令她坐起,杜丹对她说到:“论穴位经脉,以人练习方更精准,你就对我施针好了。”
云虞嘴角笑意一平,变为目瞪口呆的看着杜丹,慢慢才闻言点头。
初时只以手脚为练习,云虞每扎一针都研究半天,怀疑甚重,而蓄发一道魔气也需要良久,终扎入第一针,果然针直接从入点钻进皮肤,化为乌有,云虞待看杜丹的反应,只见他撑坐中悠然睁开双眼,又甩了下手,把针甩了出来,到:“不对。你这是扎的什么地方?”
日复一日,云虞终掌握到手脚穴位,听到了杜丹说对,但针还是被他体内的强大真气斥出,无法达到常人操控手脚的效果,也没有因为错施针法而造成受针人吐血身亡,更没有出现云虞期待的全身麻痹,手脚瘫痪的现象。
到了体穴,杜丹便脱下上衣,赤身坐在她面前,方便她练针,杜丹因身绕嗜杀之气,虽因云族血脉而肌白胜雪,却在雪底渗出腥红之色,好比一块覆盖有溽血尸骸的雪地,有些腥红甚至染到了肌肤表面。
云虞正呆盯着杜丹身前那一缕缕从深处吐舌的红色看,杜丹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道:“你在看什么地方?”
云虞摇了摇头,又问:“那些红色就好像画上的一样,不像斑痕。”
“不是斑痕,这是我剑上的血纹,多杀一人,便多一丝。”
“可你好久没有杀人了。”云虞又是一呆:“血纹不会散去吗?”
“不会,除非一日,我将所有内气散去,这或许是我撒手西归之时。”
“如果我用我的剑杀人,我是否也会有血纹?”云虞突然问到。
“不会,姬命是极美极净之剑,杀人不染一滴血。”杜丹说到,又突然略作一思:“待你完成针术,我带你去取剑。”
“好了,施针吧。”
几日后……
杜丹:“你又在看什么?你的针都快掉到地上了。”
云虞:“哦。”
云虞沉吟:“这是扎中就会死的针。”
杜丹:“是吗?”
云虞:“我能扎你吗?”
杜丹:“来吧。”
过了一会儿。
云虞:“中了吗?”
杜丹:“中了。”
云虞:“可你没有死。”
杜丹:“我改穴换脉了。”
云虞:“遇到同你这样改穴换脉的敌手我该怎么办?”
杜丹:“拔剑杀之。”
云虞:“我可以拨你的剑吗?”
杜丹:“切勿拔我的剑,你会被反噬至重伤。”
云虞:“我想要我的剑。”
杜丹:“快些学完这些针,然后练习膂力。”
云虞便愈发专心学针,有一日旁近的外族之亲从中原带回小栗谷,便想用一小袋栗换她的活兔子,她满心欢喜的交换了。诡针已学了个差不多,云虞虽也能向鸟儿施针,但她的针往往续发一道寒徵,稍不加控制随意入针,鸟儿大多冻死,杜丹和娣儿哭笑不得。
到练习膂力之时,杜丹又离去几日回到房屋时,手上多出一根黑色的精乌木,乌木焦黑如碳,细看却发着墨一般的光泽,木身纹理清晰,自然天成,奇重无比。而云虞因玉蚕帛而对重有过见识,此次未足一月,就可用乌木棍做出击,拍,挡,收。等连贯简单的招数。及杜丹入眠,云虞突然扑到他耳边,低声到:“今晚我们就去取我的姬命如何?”
杜丹心中暗为云虞担心,她虽已穿上了防御极高的玉蚕帛,又以身法历练,接着学会了魔针,又将膂力练至巨大,但她始终是孩子心性,终是自己护她太紧,令她心智反而没有成长,若是脱离襁褓遇到狠辣老练之人,虽内劲外家都不输,亦容易丧命。可究竟该如何使她心智得以历练?想了一阵,杜丹又不禁笑起了自己,自己定是太担心她,但她亦有她的人生,云族已经消散,再也没有云族,自己何须将她的命扛在身上呢?杜丹没有说话,云虞便以为他睡着了,而后云虞也侧着身脸伏在他耳边睡着,他轻轻转头,冷霜傲目细细的看着云虞,从鬓角至长目,看了许久,也未想起她究竟是何人所生。
娣儿照杜丹之言,擒来两头麋鹿,又扎好一袋栗谷,一袋肉干,分别放在麋鹿肩侧,云虞才知要远行才能取得姬命剑。杜丹先行上鹿,云虞也向娣儿做别,而后骑上了麋鹿。
姬典歌时迈,虞篇寄省方。
何命黑帝月,玄览白云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