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她不是傻孩子，以前在城里的酒馆帮忙做活的时候就听说过天下的武功高手都喜欢到开封的紫禁城顶上对月喝酒。
张午阳肯定也一样。
她也一样
有时候她也想体会一下做大侠的感觉，体会成奸除恶，体会飞檐走壁的感觉，只可惜她是女儿身。而且她听说习武都是从小开始才会有成就，可能她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与武功二字没有缘分。
但有的时候只是幻想一下，就很美好。
所有不曾拥有的，都是美好的。
“你是要去开封吗？”她问道。
张午阳轻轻嗯了一声，未曾去看她，一直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身上好像富有不少的心事。
他走到了小溪旁，无缘无故。
韩玉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上去。
可能是因为自己本来就该是已死之人，是张午阳救了她，如果张午阳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给自己解释着。
太阳有落山的时刻，在大的雨夜会停止，随之而来的是带有些冷飕飕的寒风，在溪水旁，冷意更浓。
韩玉觉得身上有些冷，不仅缩了缩身子，双手环抱在一起。
“你能教我刀法吗？”她又问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一种想法，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功夫无缘，但她还是想问一下。
这样，她或许就能留下张午阳。这样，她明天就不会一个人去安葬爷爷的尸骨。这样，她以后可能就不会在怕贾公子前来报复。这样，她就不会觉得没了这个男人，会有一种活不下去的感觉。
“不能。”张午阳说道。
他的语气似乎从来没有过改变，以前怎样韩玉不清楚，但现在却让韩玉感觉生冷，难以亲近。
“为什么？”韩玉问道。
她很是不解，在自己的印象中，帮助应该是人人都有的好品质，除了贾公子那样天生的恶人，杭州的百姓们都喜欢帮助人。
如果都像张午阳一样，这样的世道，贫苦百姓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不能就是不能，没有为什么。”张午阳冷哼了一声说道，便离去，没有任何的征兆的离去。
他就这么飘走了，看着很缓慢，却又很快，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韩玉看着消失在黑夜的张午阳，眉目低垂的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她心中是不想让张午阳走的，可他还是走了，一点留下的意思都没有，自己也没有出口挽留。
可能在张午阳的心中，俩人只是萍水相逢，他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而自己则是一个被她顺手解救的林间丫头，没有谁会在乎谁。
低头看了看眼前凶猛的溪水，韩玉心中萌生了自寻短见的念头。
爷爷死了，贾公子跑了，只剩下自己。
爷爷死了，自己一个丫头片子如何在这林间生存。
贾公子没死，按照杭州百姓们知道他的处事方法，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肯定会将自己丢进他的兽笼，成为畜生的养料。
韩玉动了，她一点点的挪动着脚步，或许下一秒她就会跌入河中，冰冷的尸体顺着凶猛的溪水流入西湖，然后成为鱼群的养料。
可她停了下来，只是想回头留恋一下这个令自己有着美好幻想的世界，可就是这一回头，让她寻短见的念头忽然消散。
她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爷爷，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有着美好童年现在却已经死掉的爷爷。
她不忍心，不忍心放任爷爷的尸体孤零零的在地上受尽冷风摧残，不忍心自己死后等着觅食的豺狼将爷爷的尸体当作食物瓜分的一干二净。
自己不能死，最起码现在不能。
最起码也要把爷爷的尸体好好安葬之后，才能做自己想做的，比如寻思，比如给爷爷报仇，不如...去找那个黑衣男子。
这是韩玉给自己下的决定。
转过身，冰冷的手相互握在一起放在腹部的位置让她感到一阵暖意。
她走了过去，摸着爷爷还有些体温的尸体跪了下去。
本该抱着爷爷尸体嚎啕大哭，但她没有。
或许是因为发生刚刚事情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又或者是自己心中明白一个道理，哭了爷爷也不可能在活过来，哭了张午阳也不可能在回来。
死了就是死了，走了就是走了，永远不可能在陪着自己。
她拉起爷爷的两条胳膊，站起来弯着腰，竭力的想把爷爷的尸体往屋子里拖。
一个死人对于韩玉来说是非常重的，即便她是出生在林间的一个丫头，每天跟着爷爷砍柴有着一身寻常女子没有的好体力她也觉得很艰难。
虽然尸体还没拖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发凉，而且生硬，但她最后还是将爷爷抬进了屋内。
她又在屋里找出一块刚好能让爷爷平躺的木板，接着在衣柜里挑出一块洗的发白的灰色布匹搭在爷爷的身上。
然后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忽然布满了她的全身，充实在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她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换了一个干净舒爽的内衬，趴上了爷爷的床，身体顿时有种莫名释放感，疲惫也减缓不少，甚至让自己有种安逸的感觉。
可安逸仅仅一闪而过，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牵挂和不安。
她很想睡，可是却又不敢睡，她不知道自己将爷爷安葬好以后自己要去哪里，若是明天自己还没来得及给爷爷安葬贾公子就找到自己，又该怎么办。
她现在急切的需要一个能依赖的人，但那个能让她依赖的男人已经走了，没有任何的停留。
韩玉好像突然有一些恨那个叫做张午阳的男子。
他为什么要出手救自己，他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出现。
他既然在那种时刻救了自己，却又为何把自己留在这个没有任何人的深林里。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这样爷爷就不会死，自己和爷爷还可以相依为命，让爷爷看着自己出嫁，然后生子。他为什么不带走自己，就是教自己一些功夫也好啊，这样自己现在就不会有这种无助和害怕的感受。
韩玉虽然足够坚强，将自己死于非命的爷爷拖进屋的时候她都没有一点难受的感觉，但现在已是泪流满面。
她此时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因为张午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