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下旬,杭州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镇子上有一片红衣林,林子旁有道清澈的小河。
一千年似一阵烟,一阵烟环绕河边。
雨下了很久,一直到夜晚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浓烟却早已经散去。
林子深处,本是一片繁荣景象,后来他们都搬走了,便只剩下这个唯一的豪华茅屋。
是的,豪华茅屋。它虽然比不过城里那些用砖头垒切的宅子,但它有两层。
一楼住的是一个老人,二楼则是一个正直芳华的女子。
夜里,茅屋门口出现了一群人,一群身份不明的人。
“小美人,乖乖跟了公子我保你荣华富贵,省得在这破屋子里受罪!”
熟睡的韩玉只听到一声令她干呕的声音便被一群家丁服饰的人拖下了床,拉到了屋外。
面对好几个壮汉的束缚,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因为她知道即便反抗,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更没有任何的作用。
她清楚的看到了来人的头领是城里的贾公子。
即便没看到,听到那令人呕吐的声音她也能清楚的猜到来的是什么人。
整个杭州,没有人不知道贾公子的名号。
烧杀抢掠,拐卖幼女,无恶不作。
贾公子这个名字,在贫苦百姓的心中就像是山上的豺狼,贪婪且又凶狠。
可是没人敢去招惹他,更没人敢管他的闲事,即便现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人敢出手救自己。
因为他们都知道,贾公子是县令的儿子,而县令却是杭州郡王府的人。
因为他们知道,每一个和贾公子做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都会被他抓住丢进兽笼里,最后尸骨无存。
在杭州,贾公子就是天,没人敢否认,即便在私底下说悄悄话最多也就是骂两句他这个天杀的纨绔,也没人会否认贾公子是杭州的天这个事实。
“把衣服给本公子脱了,敢拒绝的话你知道后果!”
贾公子又说出了一个更过分的要求,这次他没有笑,丑陋的面容瞬间布满了他的脸庞。
他或许是最可悲的,因为他永远看不到自己的面容有多么的丑陋,在他的感觉中,外人看到的丑陋面容就是他觉得最开心的面容。
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笑容,永远都是丑陋的。
韩玉很害怕,害怕到已经忘记了尖叫。
她看着自己的爷爷被他们拿刀挟持着都不忘叮嘱自己千万不要把衣服脱掉,最后被刀砍死,欲哭无泪。
她听了爷爷死前最后的一句话,没有动手脱掉自己的衣服,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不脱,贾公子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
“你们几个,去把她的衣服给我拔了!”
果不其然,她又听到了贾公子的声音,然后眼睁睁看着几个壮汉走到自己身前。
感受着自己身子的衣物一点点的被脱下却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
可突然间贾公子又出声让那几个壮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一个趁着雨夜来羞辱自己的纨绔会出声制止他刚刚给壮丁们下达的命令,还让他们转过身。
可紧接而来的一句话却让她有种从天堂跌入到地狱的感觉。
“美人,我劝你还是自己脱吧,省的被他们看光了身子,怎么样?”
今天的雨特别大,她深知即使现在被贾公子玷污,然后被杀掉,倾盆的雨水也会把血液和脚印在内的一切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
而早晨出山觅食的狼群,则会把她和爷爷的尸体清理掉。
明天过后,没有人会知道林子深处仅剩的一户人家老小突然被杀,更没有人会知道那户人家的姑娘在死之前遭受到了怎样的屈辱。
她一直在哭,可没人看得见。
泪水和打落在自己脸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缓缓流下,完全看不出来究竟哪个是泪水,哪个是雨水。
即便这群人看到了她脸上委屈的泪水,也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吧。
她试着强加给自己一个不在继续哭下去的理由。
她终于不在哭下去,脸上也只剩下雨水。
她动了,抬手缓缓褪去自己的上衣,接着是裙摆,然后是下装……
她已经做了一切打算,比如今晚服侍过贾公子之后她可能就不会死,和爷爷一样被刀砍死,还可以看到明天的朝阳。
或许,还会得到贾公子的阔绰赏钱。
然后到城里买个宅子,好好的给爷爷买个棺材安葬,安享晚年。
虽然她知道这么做是在变相出卖自己的身子,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等!”
一声突来的男子声音传入韩玉的耳内,可她却好像活在自己的内心,依旧伸手脱着自己的衣物。
直到仅剩一件贴身内衬,直到男子出手把衣服重新披在她的身上,她才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敢扰乱我的好事儿,知道我是谁吗?”
贾公子很生气,恨眼前的黑衣男子出现的不是时候,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儿。
“我管你是谁,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男子平静的说道,语气没有一丝威猛的气势,甚至是绵薄无力的。
“我看你是找死,给我杀了他。”
贾公子又下令了,身旁的十几个壮丁齐齐涌向那个黑衣男子。
韩玉蹲坐在地上看着她们,看着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黑衣男子,心中很是担心。
因为她从小就在杭州长大,清楚的知道贾公子身后的势力。
贾公子解决不了的,县令会解决。县令解决不了的,郡王府会解决。郡王府解决不了的,朝廷会解决……
只要是惹到他的,就像捅到马蜂窝,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韩玉本想制止黑衣男子的,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眼睁睁的看着黑衣男子带着刀光将所有人都杀死,只留下了贾公子。
“大侠,你别杀我,我爹是县令,只要你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贾公子跪了下去,身体极具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心中十分惊恐。
可能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害怕、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我只要你的命!”黑衣男子拖着刀缓缓的走向贾公子冷冷道,宛如一个宣判死刑的死神。
“刀春山!”
“刀春山!”
“刀春山快来救我……”
贾公子扯着嗓门大声喊道,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机会,但在此刻看来,这只不过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
每个地方都会有奇迹发生,就像韩玉在绝境的时候出现的黑衣男子。
贾公子在喊完之后,从屋顶跳下来了一个人,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胡茬子的男子。
韩玉看着这个男人,看着贾公子嘴里喊着刀春山的男人落在了贾公子的身旁。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能从二楼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人,见过最厉害的也就是郡王府的那些舞刀弄枪的军爷。
而且满脸胡茬子的男人看着要比黑衣男子厉害,人不仅如此,手上的刀亦如此。
“你要帮这个恶人吗?”黑衣男子对着刀春山问道。
“你杀不了他的!”刀春山冷冷道,语气和眼眸里有着无比的自信。
“为什么?”黑衣男子又问道。
他似乎很是不解,杭州贾公子早已臭名远扬,没有人会怜惜他这个无恶不作的纨绔。
“刀春山,你快帮我杀了他,杀了他之后我给你一百两……不,五百两……不,不,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只要你能杀了他!”贾公子插嘴道。
可没想到刀春山并没有答应,反而厌恶对着贾公子怒吼了一声滚,而后又道:“我只在帮你一次,然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好你个刀春山,咱们走着瞧!”贾公子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声,然后便相着他心中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死理乖巧的走出众人的视线。
韩玉看着眼前的两人,不敢说任何的话,甚至连上前答谢黑衣男子的念头都不敢萌生。
刀春山动了,可刚迈出脚步却被黑衣男子抬刀拦下。
“为什么要救他!”黑衣男子问道。
刀春山冷哼了一声,丝毫不把黑衣男子放在眼里,继续往前走。
黑衣男子似乎有些生气,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刀春山,并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只是再一次追了上去,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刀春山似乎有些惊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缓缓道:“你觉得你打得过我?”
“打不过。”黑衣男子斩钉截铁道。
“那为什么还要拦我?”刀春山一脸平静,因为他心中很清楚,这个世上没几个人能拦住自己,而那几个人中正好没有眼前的黑衣男子。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刀春山似乎嫌烦了,或者是被黑衣男子的执着所打动,
“因为我师傅欠他爹三个人情,师傅死了,人情便要由我来还,这是第二个。”
刀春山说完,不给黑衣男子任何盘问的理由,双脚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在漆黑的雨夜。
黑衣男子站在原地,望着刀春山消失的地方,没有任何的动作。
韩玉迅速的穿好衣服,虽然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穿在身上没有任何的遮挡作用,但她还是穿上了。
她走到了黑衣男子的身旁,与黑衣男子一同望着漆黑的雨夜。
“你叫什么名字?”韩玉问道。
虽然她现在并没有知道黑衣男子名字后好好感谢一下恩公的想法,但她确实问了黑衣男子的名字。
“张午阳。”他随意说道,但在韩玉看来,他话语中流露着和他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感觉一样,刚毅无比。
“你从哪来,要到哪去?”
韩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些无聊的问题,甚至极度的弱智,但她只想和他说说话,仅此而已。
“赴北!”
他回应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而刚毅,握着斜挎在黑刀上的手说出这话的时候不仅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提了提横放在腰间的刀,嘴里说着赴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