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懒猫,起床了——”
“嗯……再睡会儿……”
“老婆,你看我,没有显赫的家世,只有这个房子、一部车子和一份收入不算丰厚但还稳定的工作。你跟着我,以后不会享什么鸿福。这样的老公,你还愿意要吗?”徐飞骆趴她耳边念叨着。她一下便睁开眼,他怎么不早在领证之前说呢。都到现在了,啥啥都已经那啥了,还要这么说,究竟几个意思。这个时候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这人,真是……还没等她作答,他便接着说,“愿意的话,就起床吧。咱们上班去,let’sgo!”
她把自己捂在被子干嚎一声。起床。她想,以后他们的孩子必须要像他。为达成所愿,各种心理战术分秒玩转。若是像她,爱心一泛滥,只等讨苦吃。他就不能偷一回懒不送她吗。
节后第一天上班,所有人都患有节后综合症,再加上事情少,基本游离于正常状态之外。她做完手头上的工作,便盯着电脑发呆。早晨在车上,徐飞骆对她说,接下来的整整十天,包括周末,他都得轮班。因为他把自己的春节轮班与同事的协商调换了,别人正好错开春节高峰,凑上半个月,休假去马尔代夫,享受温暖舒适的阳光沙滩浴。但他却说,他觉得特别值,因为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天内,他便得了个老婆。有老婆,便有了全世界。那马尔代夫算什么,他一点也不稀罕。李默然对这话持怀疑态度,当他说到“马尔代夫”几个字时,她分明看见他一脸神往。想到这儿,她翘起了唇角。对于他的一点一点的变化,她觉着很欣喜。他在她面前,在如此亲密的人面前,本就不需要端着,只轻轻松松做自己就好,她照单全收。
接了几个电话,又处理了一些小事,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打发走了。吃饭时,李默然瞧见蔡诗诗,不禁惊叹。短短十来天,不知是她被喂胖,还是肚子又长大,她直觉蔡诗诗又魁梧了一圈。脸上更是肉嘟嘟的,但气色特别好,白里透着红润。头发也不再披着,而是低低地束在后面,只有丝缕轻垂额前。人笑起来,就像弥勒佛一样,柔和,带着良善。李默然甚至想到了“慈祥”二字。蔡诗诗已经不穿平时的衣服,也可以说是穿不下了。再加上天冷,她干脆换成孕妇背带裤,胸前有一个显眼的卡通熊图案,李默然脱口而出“熊妈妈”。她可没半点调侃揶揄蔡诗诗的意思,她真的是觉得她的样子憨态可掬、可爱至极。
“哎,你怎么知道的。咱俩可真是心意相通,这干妈你做定了啊。”说着,蔡诗诗举手捻捻大拇指与食指。
“炫富,不好。”李默然盯着她无名指上的闪亮,摇头道。结婚时,大雄又给蔡诗诗买了2克拉的白钻,方便她平时戴。
“去。”蔡诗诗佯嗔道。
“放心,只多不少。你还真这么叫啊。”李默然笑道。
“大雄说,他是熊(雄)爸爸,肚里的是熊(雄)宝宝,我就只能是熊妈妈。他天天这么叫着,连我爸妈都开始这么叫了,他们还自称熊爷爷、熊奶奶。”蔡诗诗撅撅嘴,旋即又笑开。
“我已经开始脑补,你家满地都是熊猫玩具和竹子了。”李默然边说边帮她将发丝捋到耳后。完了,两人四目相对、哈哈大笑。
“哎,你们什么时候要宝宝。”蔡诗诗关心道。昨晚李默然发微信告诉她,自己和徐飞骆已领证。当她看到信息时,第一反应便是——也太低调了。徐飞骆这家伙,不会是故意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他有老婆吧。长太帅的人适合远观YY,可以做男朋友,但要当老公,总会让人望而却步。她担心李默然把握不了徐飞骆。可既然已经领证,她便不能妄加猜测随意评论。如果有了孩子,应该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牢固吧。她很关心这个事,她只要她最好的朋友稳稳地幸福就好。
“暂时不会吧。我还不想要孩子。”李默然专心致志地啃着鸡块儿。
“为什么。”蔡诗诗不解道。她想不通,李默然快三十了,还不考虑生孩子。
“我还有想做的事,有了宝宝,就不能分身分心了。”李默然继续跟鸡块作战,含糊道。
“我说,这事儿你自己可得上点儿心。”蔡诗诗还是提醒她。
“知道啦。放心吧。”李默然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果然,要当妈妈的女人,与女孩相比,思考的事情和角度都不一样了。
晚上到家时,徐飞骆跑去门口迎接她。李默然瞬间想到,老家的可可。只要她一转弯,走上自家门前那条小道。不知藏身何处的可可便撒腿冲过来,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哈着气,绕在她腿间擦呀蹭呀舔呀,恨不能将她撂倒。那双眼睛,跟徐飞骆的,都是一样的黑亮呀。于是——她伸出手,摸摸他的头,说,乖。徐飞骆二目圆睁:
“你把我当什么了。”
“不错嘛,觉悟挺高。”她赞赏道,边换鞋边又接着说,
“小区的小路上好冷清,连鬼都没有,真吓人。”现在天黑得早,这个小区又特别安静,她走回来时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确实够瘆人的。
“要真有鬼,也照样吓人。”徐飞骆咧着嘴说。好吧,她必须承认,一旦涉及逻辑问题,她就是他的手下败将。
“小默,回来啦。”秦秀梅在厨房里探探头。
“妈妈,辛苦了,我帮您。”李默然望着她忙碌的背影,边解围巾边说。
“不用不用,炒菜很快。”秦秀梅连声道。
“妈妈在我回来之前就把菜都准备好了,说是怕凉得快,只等你回来,才开始炒。”她把包放回房间时,徐飞骆亦步亦趋地围着她说。
“知道啦。”她笑着亲亲他的唇角。系上围裙、挽起袖子。
妈妈确实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包括辅料。虽然她帮不了什么忙,虽然秦秀梅一再让她出去,说别弄脏衣服。但她还是想留在一旁、打机会打打下手,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陪妈妈说说话,她也觉得挺好。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一天中各自发生的事。秦秀梅说,他们带回来的大白菜、萝卜,她生吃了几片,都特别甜特别好吃,炖出来的汤味道也特别好,叫他们多吃点。还说以后,一定亲自登门拜访亲家,感谢他培养了这么好的女儿,顺便去吃个够。翁成刚说,他在浇水时发现,有些花草还是冻得够呛,晚上他就搬进来几盆,明早太阳升起后他再搬出去。徐飞骆说,医院新上了一台自助打印机,连X光片都可以自助打印,不用再一直等候、也不怕错过叫号领取了。李默然说,同事们个个精神不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都觉得越放假越累。一桌人都听得连连点头笑着,表示赞同。末了,她又说,有妈妈叔叔和飞骆,她觉得好幸福。几人皆动容。
徐飞骆自不必多说,他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她可以将她心中所感,直接传达给家人知道。秦秀梅与翁成刚则想,这个家自从有了她,何尝不是他们的幸福。当初,翁成刚提出和秦秀梅在一起,秦秀梅思前想后、犹豫良久,她要他必须答应两个要求:一是婚后不要孩子,二是必须征得飞骆同意。就第一点,秦秀梅那时才三十多岁,本可以再生育,而翁成刚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她提出的这一点,在外人看来,明显对翁成刚不公平,甚至苛刻。但她并非故意针对他、为难他,而是,她有她的考虑。她只愿后半生,有个伴儿,不想涉及复杂的家庭生活、将以后的日子搅和得永无安宁。苛刻是苛刻,但翁成刚大可不必接受,他完全可以再去寻找他真正想要的生活,而她能给予他的幸福,是必须要首先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只是,他竟不假思索地一口同意。后来她才知道,早在他提出这个想法之前,他就已作深思熟虑,将所有可能性预见到了。他在部队和商场上的多年摸爬滚打,曾经也有过几段感情。既然他已认定,她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那就绝不会是愣头小伙子的脑门一热。即使是这样,他仍然要和她在一起,她不是不感动的。她想想,还是决定由自己去找飞骆。她了解,他爸爸在他心目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他的想法,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将起到决定性作用。当她专程赶去飞骆学校,找到他,两人坐在长椅上聊天。飞骆知道了她的来意,竟也不反对。从那刻起,她便知道,她还是他的妈妈,他还是她的儿子,谁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但儿子,已经完全长大,已经是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人了。他给予妈妈,以及叔叔,最大程度的理解与尊重。他明白,妈妈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漫长,她仍有拥抱幸福的权利。她很感动,很欣慰,很心疼,也很骄傲。
不管他要与谁结婚,她都决计不会在任何时候说出“儿大不由娘”“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之类的话。因为,爱与尊重是相互的。更何况,他还找了这么一个可心的人儿,现在的他,竟然恢复了几分儿时才有的顽皮狡黠劲儿,这里面一定有儿媳妇的功劳。而儿媳妇对她和翁成刚,也确实没得说。由初见的生分、拘谨,很快变成走近、努力融合。昨天领完证,还专门跑去超市,给他们买了电热毯,说是担心他们不适应这边不供暖的冷。一般孩子送的见面礼,那都是些营养品、化妆品、包、丝巾、烟酒之类,想着讨长辈欢心,但她却是实实在在地把他们的冷暖放在心上,并没有因为特殊的家庭组成,而有所保留、顾忌和隔阂。不管他们是否真的需要,或者用不用得上。这份心思,已然让他们仅剩的一丝担忧,全部放下了。这是他们的福气啊。
最后,由徐飞骆提议,全家举手表决,一致通过了一项决议:将开放式厨房改为封闭式厨房。开火多了,家里有了油烟味。
徐飞骆在被子里告诉李默然,工程就直接找装修公司做,妈妈和叔叔帮忙照看一下就行。他们没有时间常陪他们,妈妈叔叔一定会无聊、憋闷,正好可以找点事让他们做做,日子才容易打发。李默然每天下班回到家时,工程队已收工离开,妈妈叔叔将家里收拾地干干净净,一点看不出正在装修的样子,还有温暖的人、美味的菜等候着。不禁让她由衷认可,前人说的话都是那么地充满智慧,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甚至还有点小骄傲,他们家有两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