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蔡诗诗,还有哪位同事能走进她的内心世界。而蔡诗诗现在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早被大雄圈养起来,他是不会让她出来乱逛的。何况,她也绝不允许,蔡诗诗在这个时候有什么闪失,她不会叫她出来。其实,她也没想过要叫任何人出来陪她,她只想一个人呆会儿。她不过是,为自己的顺利逃离,编了个听上去合情合理、让人一时找不出什么破绽的借口。为什么要逃?她说不清楚,思绪纷飞,脑子一如这被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的大风劲吹的长发,有点乱。X市的冬天,虽然不至于穿羽绒服,但在冷风四处乱灌的大街上走上一会儿,还是觉得鼻子堵得慌,手冷得不知往哪儿放。李默然低头紧了紧厚实的黑色围脖,快步走进一家咖啡馆。她向来不喜欢喝咖啡,只是这轻快时尚、热闹喧嚣的大街,哪里会有节奏缓慢、与世无争的袅袅茶社。这不过是她没有选择的选择罢了。
点一杯热得有些发烫的焦糖玛奇朵,双手将杯子捂在手心里,热流如同电流般迅速传送到身体各处,没有冷风不停地吹,一时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她取下围脖,抿一小口咖啡,打量店里的环境。圣诞节刚过,许多陈设布置都没有清掉,仍保持着。看起来很可爱,也很温馨。很容易让人卸下重负或疲倦,得到一时的解脱与放松。她想,可能这是许多人喜欢泡咖啡馆的原因之一吧。有的人是真的喜爱喝咖啡,而有的人纯粹只是喜欢享受里面的氛围,所以很愿意来坐坐,顺便消费。如果一定要在她喝过的咖啡中,选一个她相对比较喜欢的,那就是焦糖玛奇朵。有人表示喝不惯,觉得有糊味儿。而她,却偏偏喜欢那焦焦的苦味中又渗着甜的口感。虽微苦,但并不涩口,而且还有香甜包裹,丰富且层次分明的滋味儿令她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喝着咖啡,时不时抬头望望店里或窗外,间或婉拒男士坐她对面的请求。人走后,她无奈撇撇嘴角。难道自己看上去真的很孤独、很寂寞,所以才激发出好几位男士的恻隐之心,纷纷约坐。如此这番,倒叫她不敢长久停留,喝完便起身离开。
她真的只是想自己静静地呆会儿,却发现,一个人,有罪。当还是单身时,便有无数熟识、不熟识的人,关心她,怎么女孩子家,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却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于是个个无比热心而诚恳的,在闲聊中试探着问她,找对象要求的条件。然后再发动自己身边所有的资源,搜罗着年龄相差不太大、相互还算匹配的男人,一人接一人地连番推荐给她。那操心的劲儿,仿佛她要还是一个人,他们便寝食难安。就连自己的爸妈也不例外。叫她徒生罪恶之感。现在不是单身了,仍然没有办法坦坦荡荡地一个人。独自凭栏,有人担心会不会想不开要跳海。他们路过之时投递在她身上的那种眼神,真的让她无法忽视。发呆失神吧,有人忧心是不是失恋或生病,他们时不时抬头注视的目光或者某位男士突然“造访”说,美女,交个朋友吧,直叫她如坐针毡。倘若她实在忍不住而振臂大声疾呼,她有男朋友,她有好朋友,她有家人,她没失恋,没失业,没家遭变故。这下好了,他们的猜测终于变成事实。难怪一个人,原来,她真的有病,神经病。他们原先神情里的一些担心和关切,变成了深深的同情和遗憾。
就连自己想暂时离开一会儿,也要编造理由才能走出门。自他们感情升温,特别是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后的这几个月,几乎天天腻在一起。徐飞骆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诸如开会、值班、临时被紧急呼到医院处理危急病患等,会离开她。其他时候,便没有分开过。即使他要在书房写科研论文,也一定拉她作陪。他心无旁骛的模样,一度让她认为,不管她在他面前做什么,都干扰不了他。既然这样,又为什么一定要她陪着。他本来有在海湾边跑步的习惯,可她不喜欢运动,他便宁可围绕她慢跑,或者拉着她的手漫步,也要她在身边。不得不承认,这样确实有着无尽的甜蜜,她的心始终被填得满满当当。试问,哪个女人不喜欢男朋友每分每秒心系自己、情牵自己。只是有时候,粘得太紧,会有些窒息感,就想获取点属于自己的空间,稍微自由地喘口气。与感情生变无关,与厌烦倦怠无关。可她直接这样说,他能相信吗,他愿意接受吗,他会同意吗。早晨对话的结果,已然让她不愿再多费口舌做无谓的挣扎。脑子里只一闪,这个借口便脱口而出。
话又说回来。她也不愿意,故意骗他。在外面逛了一圈,心里已是充满了罪恶感。匆匆忙忙回去,他正在书房看书。
“回来了。怎么不打我电话?说好了去接你。”他拉着她坐在他大腿上,吻了吻她的嘴唇。唔,冰凉的,还有咖啡的味道。
“同事开了车,送我回来的。”她又补充道,“是女的。”
“我又没说什么。”他不禁笑起来。
“我不想你有半分猜测或误会。”她靠在他怀中,又往里面拱了拱。
“小傻瓜。”他轻抚她的长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美得跟什么似的。她刚说的那句话,无亚于是说“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想到,她逛了一趟街回来,便愈发乖巧、小鸟依人。以后这街,得让她多逛才行。
心里怀揣着秘密的愧疚感和赎罪感,致使晚上的她,分外地主动与体贴,叫他受宠若惊、喜不自胜。分离一天,他的不安与怅然,由此得到充分的抚慰。两人在水乳交融中一起尽情释放。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不热衷,但这种方式,能使在相处过程中的男女,彼此之间产生的分歧或不悦,以温柔和平的方式,在非常快乐的状态下,进行和解,从而达成一致。
自那夜后,关于他妈妈要来见她的事,他不再提起,她也从不过问。原本,她还打算关心问候一下他妈妈的身体安康,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只要一说到他妈妈,这件事便又会理所当然地被重新提及,避无可避。两相权衡之下,她唯有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