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点头道:“我中原百姓自古便有海纳百川的雅量,陆先生这一举措,倒是深明其心,是一步好棋。”又拿起酒坛,给沈酱侠斟满。
沈酱侠道:“我家本就是汉家子弟,只是祖上为了生意方便,这才迁居波斯,先祖遗愿也是希望我等后世子孙能叶落归根,迁回中原。因此我等自幼皆是习汉文,说汉语,我义父更是这几代之中最杰出的一位人物,自是对我汉家百姓的心思最为了解不过了。唉!可二长老、三长老是波斯人,又哪里明白其中的关键,只以为我中原百姓也如波斯人一般,只需武力征服之后,便能服服帖帖。
他们两人不听义父的劝告,却派出手下高手四处收纳吞并其他帮派,以壮大己身,那些不愿加入其麾下的大多被灭了派了,其中最为轰动的便是龙门教、天蜈派和雪谷这三个大派被灭。唉!也正因如此,明教从此在武林中沦为邪魔外道。加上原本中立的血眼龙王,近几年也不知为何,四处招惹事端,杀人无数,唉!这些账自然也是算到明教头上的了。”说到此处,沈酱侠不由大摇其头,神情十分惆怅。
杨安亦是皱眉凝思,此前他听闻明教之人如何穷凶极恶,但也曾听闻明教多有善举,武林传言都说明教行事亦正亦邪,原来竟是不同的两拨人,难怪大家总觉得明教中人十分诡异。半响之后,说道:“陆先生为何不以铁血手段约束管辖,若是再任其如此闹下去,只怕总有一天明教会成为天下公敌,真到那时已是悔之晚矣。”
沈酱侠摇头叹道:“一来我义父也不忍心教内兄弟自相残杀,二来这二长老与三长老的武功本就不必我义父差多少,而且血眼龙王也已隐隐倒向他们一方,况且二长老如今的势力已经隐隐超过我义父一方,如今若是血拼起来,也难以取胜,是以他老人家亦是无可奈何。”想到此事,沈酱侠神色苦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好似要将尽数的憋屈化作酒力,吞入腹中消化掉一般。
杨安亦是摇了摇头,暗想:“换作自己是陆危楼,只怕也难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了。”随即想起米丽古丽一事,问道:“那米丽古丽又是怎样一回事?她既是陆先生的义女,想必与贵教二长老扯不上关系吧,为何也四处为恶?”
沈酱侠呆了一下,叹道:“唉!此事说来倒是全怨我了。”随即将米丽古丽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详情如第七十一章所述)直到四更天,两人方才罢休。沈酱侠又道:“杨兄弟,我知道你虽年幼,却已武功了得,豪气干云。你又是若儿最好的朋友,我从未见过她对除了义父义母之外的人如此亲近过,我更见不得她受半分委屈,因此我才与你讲这些原委,也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们是明教之人,而对她有成见。再则其中有不少我教之中的秘辛事迹,还请你万万不可跟第三人提及,拜托你了。”
杨安早已有所感觉沈酱侠所言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必定会对明教大为不利,若是明教的对头对这些信息加以利用,说不得明教很快便起内讧,从此四分五裂也不是不可能。即便如此,他为了自己不会伤害到若儿,还是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可见他是多么宠爱若儿。此时见他说得如此慎重,杨安神情严肃举手立誓说道:“三清道祖在上,杨安在此立誓,若将今晚沈兄所言之事透露出去半点,便叫受天打五雷轰。”
古人重信敬神,沈酱侠见杨安发下如此毒誓,一时也为之一怔,道:“杨兄弟,其实你只需承诺一声便是,倒也不用发此毒誓,你的为人沈酱侠是信得过的。你若不嫌弃我是魔教中人,沈某倒是极想与你交个朋友。”
杨安道:“做朋友哪有嫌不嫌弃的,只要沈兄能言行一致,不做为祸苍生之事,我也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沈酱侠哈哈大笑道:“杨兄弟大可放心,沈某行走江湖,虽也杀过不少人,但从未杀过一个好人,当然了咱们话可得说明白了,若是有那些自诩侠义的正派人士追杀与我,而被我杀了,那可不算啊。”
杨安也笑了,说道:“那我倒没有圣母到,只许别人杀你,不许你还手的地步,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若能饶恕的便饶恕了吧。”
沈酱侠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你为何要以圣母二字自述?”
杨安赫然想起,自己所言“圣母”乃是那个时期指那些无原则底线的要求受害人包容、原谅他人,对任何人事物都抱有博爱之心,不讲求客观事实的圣母婊。沈酱侠自然是不懂其意的了,杨安急忙含糊过去,说道:“沈兄既是陆先生义子,还需多劝谏陆先生,请他约束手下,少造杀孽才是。”
沈酱侠道:“这倒不用我劝,义父他老人家近来对手下约束的极严,不少人手都已经召回西域总坛,勒令众人不得随意下山,只是二长老那边却是难办之极。”
杨安叹息一声,说道:“不管怎么,陆先生总该去试一试,至于结果如何,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忽地,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鸡鸣,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五更天了。
沈酱侠起身道:“杨兄弟,叨扰你许久,我也该告辞了。”
此时外面已经解除宵禁,坊门也已经打开。杨安起身送他出了安邑坊,这才回转。当下回了岑邸房中,睡到未时方才起床。
杨安自院里的井里打了些水上来,洗漱一番,这才一路来到知味楼三楼书房。张钧与侯轻羽早已在内中等候,侯轻羽经过昨晚的沐浴清洗,身上的恶臭已尽除,也换了一身青布裋褐,看上去显得精神多了。
杨安问道:“侯先生昨晚休息的可好么?”
侯轻羽道:“尚可!”
杨安点头道:“嗯,一会儿我会让人带先生去一个地方,那里我已经安排了学习驯鸟的人手,先生过去之后,只管尽心教授便是,途中若需其他用度,只管让人报与我,我会第一时间安给你安排。”又看着张钧说道:“张钧,你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也去帮一帮天歌,一定要尽快将这批人手训练出来。”
张钧道:“是,师叔!”
杨安又给了他一份小册子,说道:“这上面写的便是一些初步训练计划,你拿去路上看一看,先熟知一下,至于该如何分配训练事项,你与天歌自行商议决定便是了。”张钧将小册子接过来,收入怀中。
随即杨安又对张钧吩咐了许多事宜,这才叫来聂冲,领了张钧与侯轻羽下楼,去岑邸骑马,自长安城西开远门出了城,向西行了十余里,又向北行了十余里,穿过一片延绵几里的竹林,来到一处庄园。
这处庄园占地约五十余亩,看上去极其朴实无华,四周被成片的竹林环绕。聂冲上前敲门几声,不一会儿听得一人问道:“是谁啊!”聂冲听得是霍方的声音,答道:“师弟,是我快开门!”
霍方喜道:“大师兄!是台式墅派你来的么?”又将大门打开,见聂冲身后还跟了张钧和一名陌生人,愣了一下,冲张钧行礼道:“师叔!你回来啦?”急忙将几人迎进庄子,重新关上大门。
张钧问道:“你严师叔呢?”
霍方道:“严师叔正在内中传授那些人内功呢。”
张钧点了点头,跨步走入内院,赫然见得院中整齐划一的坐了五十几名孩童,聚精会神的听着前面一人说话。粗略看了一下,这些孩童最大的在十二三岁左右,最小的有七八岁左右,都穿着统一的蓝色裋褐。最前面那人正是严天歌,他正在讲述内功入门修炼的功夫,张钧站在一旁听了一小会儿,见他讲的多是武林中常见的一些肤浅心法,并非是纯阳内功。想道:“师叔收养这些孩童,既教他们读书识字,又教他们习武,不知究竟有何用意。唉!他老人家行事高深莫测,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过了一会儿,严天歌总算讲完,又对那些孩童问道:“你们昨日修炼,可有什么不明白之处,现在可以举手提问我一一为你们解答。”便有半数的人都举起手来。
严天歌笑道:“还是依照老规矩,从第一排开始。”又让第一排举手的孩童一个一个的起身询问,严天歌也一一解答。直到答完最后一人,已是时近黄昏。
严天歌微微松一口气,道:“今日就先这样吧,大家排队去食堂用餐,明日申时再讲解,散了吧。”他一声“散了吧”那些孩童立马起身欢悦,嬉笑着涌入右侧小院,食堂正是设立在那边。
杨安为了组建自己的情报班底,可谓费尽心思,他托周墨安排各大商会从各州府收拢来一些孤寡儿童,将他们集中起来,安排在这处庄园。还请了西席先生教这些人识字,同时也安排了严天歌教这些人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他计划将这些孩童先培养两年,到时再将机灵一点的挑选出来,作为情报组的种子人员重点培养,其他天赋次一些的,就安排学习一技之长,分散到各地另作他用。
目前这第一批人员已经培养了一个多月,这些孩童原本生活极其艰苦,以往行乞为生,很难得饱餐一顿。被人带到长安后,杨安承诺他们只需用心学习,将来尽心为他办事,便可每天每顿吃饱饭,如若不然,就只能重新回去行乞为生。对那些孩童而言,这无疑是天上掉下大馅饼,因此大家都十分刻苦勤奋,生怕一个不用心便被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