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酱侠在院里站了一会儿,终于压制不住体内伤势的爆发,身子一晃,又倒了下去。杨安暗想:“这回不救只怕是不行了。”叹息一声,自暗中走出来。沈酱侠顿生警觉,喝道:“是谁?”挣扎了几下,想爬起来,却已是力难从心。
杨安道:“唉!你们半夜三更的跑到我家后院来谈情说爱,居然还问我这个主人是谁,岂不有趣。”已经走到沈酱侠身前。
沈酱侠勉力坐起来,说道:“你……你是此间主人?咦!你……怎么……怎么是你?”眼下虽是深夜,但杨安走近前来,终究被他认了出来。
他曾在陆府见过杨安,知道他曾经救过若儿,如今也是若儿的好朋友,而且义父也曾跟他提及此人虽年幼,却非等闲之辈。
杨安在沈酱侠身前蹲下来,笑道:“怎么?是我很惊讶么?”见他气息紊乱,伤势只怕不轻,又说道:“看来你伤得不轻啊!”
沈酱侠咳嗽几声,说道:“还……还死不了!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居然……咳咳……居然没有发现你。”
杨安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便是什么时候来的。”
沈酱侠心中一惊,问道:“那刚才……刚才的事情,你……你都……?”
杨安道:“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见了,你该不会是想杀我灭口吧?”
沈酱侠苦笑道:“嘿……嘿嘿……义父说的不错,你……你果然极不简单。”说罢,竟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杨安去试他脉象,见他脉象虚弱缓慢,时强时弱。又将真气自他腕间太渊穴注入,沿着手太阴肺经而上,到脏腑之间,顿时察觉到他体内正有一刚一柔两股真气交织冲击,他脏腑已经受到创伤。目前那股刚强真气占据上风,但那阴柔真气好似对刚强真气的特性极为熟识一般,只如附骨之疽,令之难以尽除。
杨安急忙以自身内劲,将那阴柔内劲往沈酱侠阴跷脉中引导,他混元罡劲的内功本就是练就阴阳二气,复归混元,以达先天,对疗伤最有奇效。那阴柔真气与杨安的混元真气相交,顿时入生铁遇上磁铁石一般。乖乖受其牵引,归入沈酱侠阴跷脉中,那阴跷脉属于人体奇经八脉之一,主阴气,这股阴柔真气入了阴跷脉,自然被化于无形,反哺其身。沈酱侠的内伤顿时大有好转,只是左肩骨断裂,需调养不少时日。
不一会儿,沈酱侠悠悠醒来,感觉体内寒意尽去,心知是杨安助他疗复内伤,甚是感激道:“多谢你,杨兄弟。”
杨安摇头道:“你是明教中人,我本不想救你,但你毕竟是若儿的义兄。看在她的情面上,我终究不能对你视之不理。”想了想又叹道:“原来若儿的父亲是明教高层,想必那位陆慕沙先生便是明教教主陆危楼吧。”
沈酱侠坐正身子道:“没错,杨兄弟之前不知道么?”
杨安摇了摇头,说道:“本来我对明教也没什么偏见,但贵教行事的一些手段,确实令人不敢恭维。我只希望你莫要在江湖中为非作歹,否则必定不会放过你,莫要怀疑我的能力。哼!”忽又想起若儿一直对自己十分亲近,却不知是她本心如此,还是陆危楼的安排。想到此点,心中不由惆怅起来。喃喃道:“陆危楼将他女儿安排到我身边,这又是为何呢?”便低下头来,心中百转千回。
沈酱侠冷声道:“杨兄弟,你大错特错了。”
杨安抬起头来,问道:“哦?我哪里错了?”
沈酱侠怒道:“哼!你可以侮辱沈某,但你却不可以侮辱若儿,更不可侮辱我义父。我义父贵为一教之主,行事向来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又岂会作出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去算计一个稚子孩童。你若不是若儿的朋友,就凭你方才那句话,我也非与你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杨安倒不想他竟如此生气,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身上并无值得陆危楼如此处心积虑算计之处。又想到若儿一派天真浪漫的性情,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发乎于心的童真,绝难伪装的出来的。想到此点,倒是心中颇为惭愧。
只听沈酱侠又道:“其实我明教并非你想象中那样不堪。杨兄弟若是不嫌我唠叨,我倒很愿意跟你说一说我们明教之中的事情。”
杨安一想,常言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听他这个明教中人说一说明教的事,倒也无妨。随即点头道:“你跟我来吧。”便又站起身来,往知味楼方向行去。
沈酱侠也起身跟去。
来到知味楼,杨安将一楼的几盏油灯点亮,厅内顿时明亮起来。在中间一处桌子,请沈酱侠就坐,又入后厨端来两份凉卤菜,两副碗筷,一坛白酒。
杨安将两只碗斟满酒,说道:“我这知味楼别的没有,酒肉却是不少,咱们边吃边聊吧。”
沈酱侠左手动弹不得,只以右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说道:“明教虽是由我义父一手创立,但明教不少教义却是出自波斯的祆教,想必杨兄弟不知道祆教是什么吧?”
杨安却笑道:“波斯祆教么,我却是听说过一点,据说又叫琐罗亚斯德教,因该教对火焰极为尊崇便又叫做拜火教。不知是也不是?”
沈酱侠颇为惊讶,叹道:“一点也不错,杨兄弟连这个也知道?”
杨安瞎说道:“我是听我师父说的,自己却没见过。”其实吕洞宾也未曾跟他说过这些,只不过他前世了解历史时,对波斯一带的宗教也有所了解,这祆教便是其中之一。
沈酱侠一脸释然,道:“令师纯阳真人果然学究天人,见多识广。”
杨安端起碗喝了一口酒,却不接话。
沈酱侠又道:“我义父虽是汉人,却生长与波斯,机缘巧合之下,便也加入了祆教。他老人家自幼学究天人,很快便凭借自身过人的能力,坐上了祆教日月星三长老之一的影月长老之位。”
——
杨安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原来陆先生还有这样一番际遇。”
沈酱侠道:“我义父加入祆教之后,却发现祆教之中许多教义大违常伦,等他做了祆教影月长老,本想已有了不小的话语权,便开始对祆教教义着手整改。可惜那祆教在波斯已经根深蒂固,教中的高层也只是些贪恋权贵之辈,都只安于现状,从不求新求变。我义父一开始改革已是阻力重重。如此反复几次,他也感心灰意冷,便离开了祆教。
当时跟随我义父一起从祆教出来的也有不少,其中,如今我明教的大长老奥尔穆、二长老赫迪拉辛、三长老曼里赫、血眼龙王萧沙四人最为了得。这四人与我义父一起来了中原,也是明教创教之初的元老。其实要认真算来,这明教也非我义父一个人创立,他虽是主导,但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与萧龙王也是出力甚巨。因此这明教其实说是我义父、大长老奥尔穆、二长老赫迪拉辛、三长老曼里赫、血眼龙王萧沙四人共同创立也不为过。
杨安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后来又怎样了?”
沈酱侠又将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明教创立不久,我义父为了打响明教的威望,便找上一些武林名宿挑战比武。他老人家是武功十分了得,几乎是战无不胜,便是当时的少林方丈渡如禅师也败在他手里。那时明教在武林中的威望可谓如日中天,一时无两。唉!但也正因此事,使得明教内部出现了极大的分歧。”
杨安奇道:“那又是什么分歧?”
沈酱侠苦笑道:“那时明教已在中原有了名望,我义父深知过刚易折,便想着后续慢慢发展教众,等中原的百姓熟知接纳了我教的教义,那时再逐步壮大即可,大长老奥尔穆向来对我义父十分信服,也支持我义父的想法。但二长老赫迪拉辛与三长老曼里赫却不赞同,他们俩认为此时明教声望正隆,正是该大力发展,否则岂不浪费了如此大好的局面。”
杨安问道:“我只听别人说明教是魔教,行事向来亦正亦邪,捉摸不定。你们的教义究竟又是些什么?”
沈酱侠又跟杨安说起明教的教义,大抵是以神话的形式阐述了世界的由来,与杨安熟识的佛教、基督教、***教所用的手法都差不多,都是杜撰一个自己心中的至高神灵,后面就是讲一些神的故事,都是以导人向善为宗旨,倒是没有一条涉及反人类的思想,只是在某些方面略显极端,这在杨安熟知的其他外国宗教之中都有如此现象,倒也不足为奇。
杨安听他一一说完,才道:“听你如此说来,明教似乎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怖,为何却沦落到如此地步?”
沈酱侠苦笑道:“此事就说来话长了,你且听我慢慢说来。我义父虽贵为教主之尊,却不能一语定论,二长老与三长老不同意我义父的策略,我义父也苦无办法,又与二长老和三长老争执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说服他们两人。至此明教内部便分为两派,一派以我义父为首,以怀柔为主,致力先在士族传教,结交达官显贵,只希望这些人接纳明教之后,中原的百姓也能如接纳佛门一般,接纳我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