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看到,一瞬之间,广玉兰纯白的花瓣零零落落掉了一地,枝头再也没有大朵大朵盛开的花朵了,葱茏的翠竹摇摇晃晃,似乎在眷恋地招着手,祈求他们不要走。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坐在二楼的餐桌上含着笑欣赏这院中的美景了。在不会说话的植物眼中,欢快的人类会跑会跳,不像他们终生只能待在同一个地方,只是他们不懂,人类那一个个灿烂的笑容下面埋藏的可能是晦涩的身不由己,太多的身不由己。
十岁到十六岁,六年的时光,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箫离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许长轩迟早是要分开的,他有他的路要走,有自己的责任要面对,而她,姓箫。
行程很顺利,一个多小时的飞机,箫离和刘阿姨在市中心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接下来几天的日子都过得相当无聊,许长轩可能是被许家的事情缠住了,接连几天也没来电话,箫离也乐得清闲,要是许长轩真打电话过来,她还得费脑编理由掩饰过去。
“小姐,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这旁边就是医院,平日里来往的都是些病人,住这儿不吉利,这……”
“不用。”
刘阿姨的话还没讲完,箫离就不耐烦地回绝了。刘阿姨不懂箫离为什么会住在这个地方,既然到了S城为什么不回箫家看看,也不去许家找许长轩,还要瞒着所有人。本来还以为小姐有什么大事,但是她一住下就没动静了,一连几天,箫离总爱站在窗台边盯着楼下医院门口往来的人群,一看几个小时,每次要不是刘阿姨出声提醒,刘阿姨也不知道她究竟会盯多久。除了站在窗台边发呆,就是窝在床上睡觉,甚至连一日三餐都得刘阿姨端到房间里来吃,刘阿姨只当是刚跟少爷分开,小姐还在伤心,接连几天的反常也没放在心上。
这天箫离正在床上睡着呢,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骤然打破了这个房间异样的寂静。自从来了S城,箫离就吩咐过不要跟任何人联系,刘阿姨想不明白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疑惑地把手机递给箫离了。
接过手机后,箫离一脸平静地听着对方讲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很多,箫离一直没有开口,刘阿姨等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盯着箫离。
“好。谢谢。”
三个字,挂断了。
“小姐?”刘阿姨有些紧张,直觉告诉她小姐一直在等的事情来了。
“收拾一下,我们去见个人。“四天时间这个许陌才安排好医生,效率有点慢啊!箫离这样想着,但是面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刘阿姨从箫离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反正有自己陪着小姐呢!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留在小姐身边的!这样想着,刘阿姨紧张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默默收拾东西去了。
本来还以为小姐要去哪里见那位神秘的客人呢,没想到小姐径直来了医院。刘阿姨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越往医院里走,消毒水的气味越重,箫离的脸色也越发沉重,刘阿姨看着小姐越来越紧绷的脸,好几次都张了张嘴,却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刘阿姨沉默地跟在箫离身后,长长的走廊,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入眼满片泛滥的白色,让人压抑。
“刘姨,你在这里等我。”许久没说话的箫离开口了,冷冰冰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回响在这冷清的医院走廊里,更显寂寥。
“小姐,你要去哪?我陪你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刘阿姨的语气有些激动,她总感觉箫离这一走就回不来了。
“在这里等我。”箫离的语气不容拒绝,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甚至还弥漫着丝丝警告的意味。
是啊!自己答应过小姐,会听她的安排,不听话就会被送走,她不想走……想到这,刘阿姨不情愿地噤了声,不安地看着箫离推开面前厚重的门,纤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后。刘阿姨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浓郁的消毒水的气味,好像下一瞬间就能把自己给吞噬掉,刘阿姨裹了裹衣服,不安地盯着面前紧闭的大门。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四个小时……
箫离还是没有出来。
刘阿姨不安地来回跺着脚,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不知道为什么连着四个小时这长长的走廊都没有一个人过来,她不知道小姐去见了谁,她也不知道小姐在做些什么……恐惧这种东西一旦萌芽就会一点点蔓延开来,一点点吞噬掉你的理智,刘阿姨越想越害怕,她想走,去找少爷,可是小姐还在里面,她不能离开小姐……眼眶开始渐渐泛红,刘阿姨有些无力地跌坐在走道旁的长椅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她哭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就这样一个人不安地搂着自己在医院的某个角落哭了……
“刘姨?”箫离的声音在刘阿姨头顶上空响起。
刘阿姨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箫离,小姐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呢!就跟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眼泪还挂在脸上呢,刘阿姨就这样笑了起来,急忙拉着箫离的手紧张地问道:“小姐没事吧?小姐怎么进去这么久?”
看到刘阿姨红肿的眼睛,箫离也有些于心不忍,自己进去这么久,她在外面估计也担心坏了,宽慰似的笑了笑,箫离轻声说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好好好!”刘阿姨急忙应道,老人家们向来觉得医院不是什么吉兆的地方,她早就想走了,刘阿姨这一激动,连问箫离在里面那么久在干嘛的事都忘了。
……
一路回到酒店,刘阿姨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从医院的走廊说到晚饭吃什么,箫离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福尔马林,酒精,尖锐的针管,病人痛苦的呻吟,泛滥的白色……今后,我就要跟这些东西作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