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一阵哀凉地曲子自砺国的王宫传来。那层层宫墙的高楼上,站着一位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他生得并不秀美,平平凡凡的模子里却是难得的清俊高雅。
他低头抚了抚手中的玉笛,也不知在思着什么,只任由夜风吹乱他的黑发。一双手从后面拢住了他的乱发,轻巧地用缎带结在一起。他冷淡地将她的手捉住道:“你本该休息。”
“睡了几个月,总是有些乏了。”见他不说话,她也沉默下去。他与她的话,越来越少了,自她在聊城受伤晕死后,她也不知在她昏迷时,到底发生的什么,醒来后她便在砺国,成了砺国风公子的侍妾,关于聊城,只字不提。
“侍妾……”她自嘲的笑了笑,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名份,她本就不属于这个“名”,又何必在意“份”?但她实在想知道他的“夫人”,又是为谁而留?
她细细观察他的眉眼,一如从前,但却仿佛更加冷清。他变了很多,尤其到了晚上他就如同地狱的修罗一般冷漠……
呵,她怎么忘了,他,本就是修罗……修罗的本性便是无情,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她涩声道:“想不到夜里站久了,还是有些无力,我再睡会儿吧。”
“嗯……”听到他冷淡的回应,阿颜失望地转身,泪愈加汹涌,他连看也不愿看她一眼!忽然他转身叫住她,淡淡道:“阿颜,今日夜寒,就在这歇息吧。”说着拂过她脸颊上的清泪,又道,“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阿颜刚走,鬼面人便无声音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道:“风儿,你的笛曲是越来越妙……越来越哀凉了?难道,你还没忘了她?”
风清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嘴上仍旧冷冷道:“我不再是那个多情的商人风清,师父是否多此一问?”
“哦?我也不是不懂风雅之人,曲如人心,否则为何你早知道她身怀异像并非人类,却只字不提?你难道还不是……想护着她?甚至不惜拿我族的命途去冒险?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风清眼底浮现一丝痛楚,他无言地跪倒在地,声音更冷,却不再那么平稳:“我身为修罗遗族,不能为族人分忧,师父身为族中长老,如何严惩,我都毫无怨言……但她已落得如此下场,那至关重要的东西也势在必得,现今留她何用?为何……”
“到如今你还为她说话,是否太不懂得隐忍了?从前在瑾华公面前时,原来那个风清尚还懂隐忍不发,克制感情。怎么如今的你反倒多情起来?”
风清无言,他下意识地望了望阿颜的方向,闭上眼,心中思绪更乱。
“……不过若不是你隐而不告,那紧那罗的女人也不会以为自己得手,那几人也一时安分下来,倒也省了许多力气。至于她,孤自有用处,莫怪孤不与你言说,孤只是担心你不够绝情,到时坏了计划……”
风清眼中的痛楚更甚,甚至有些自责。他颔首不敢看他,只是用力地撰着手中的玉笛,只觉全身发冷。
“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修罗族已经等得太久……”顿了顿,鬼面人又轻轻说,“阿颜的用处很大,乾达婆向来与天部通婚,她们是唯一一个知晓八部法力的族类,你也应当要大婚了。”
待要离开前,他又道:“向来君者,绝情断爱,族人需要的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君王,而不是一个情种!记住你自己的使命,你毕竟是我族下一任王!!”
“是……徒儿谨遵教诲!”风清低头恭声送走了鬼面人,心中的巨浪却无法平静。他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母亲那样痴痴的深爱着他,他……即使心中的力量觉醒,亦终是不能胜过心里那个“优柔寡断”的风清。
北面的双岐密林中,紧那罗“妙音府“之内。
“月儿……”一声梦中呓语,如火舌般烫得虞夏的手一抖,炼药的丹炉便落了下去,她捻起地上的丹炉,重新施法精炼,仿佛刚刚那一声只是午夜梦回而已。
“真亏你受得了!”婀娜将采摘的药材随意一放,“真不知你救他作何?白毁了修为。”
虞夏不语,但眉心已有些不耐。
婀娜看了看昏迷的简兮,那模样哪比得上尊神半点?她确实尊敬那位,天上八部何人不敬他爱他?她想起那个永远暖心的笑颜,再看看这个披着虚假皮囊的阴谋家,但实在不能苟同眼前的这位就是那位的转生。
“他根本比不上尊神半分,你如何确信他便是……”
“我能感觉到他……”不待婀娜讲完,她便打断道,“五百多年前我便认出了他,现今依旧。”
“可他……”婀娜看着她隐忍的面容,有些不忍,却忍不住要惊醒她的梦,“三魂七魄失了一半,根本就已是个绝情断爱的怪人,更何况他纵使有心,心里也不再是你,虞姐姐……你乃堂堂乾达婆尊者,为他放弃了那么多,再重的恩也该报完了,不值得。”
虞夏停下动作,一时间竟然忘了答话。从前过往的那些回忆一拥而上,足够她一生回味,又如何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