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的汽车鸣笛声惊醒了铃兰。
对面驶来一辆灰扑扑的小面包车。络腮胡大叔摇下车窗,用力朝她招手:“铃兰?是铃兰吗?我是表叔啊——”嗓门嘹亮,震得铃兰耳里嗡嗡响。
“你爸爸不放心,让我来接你!”
铃兰回过神。
一望无际的灰白。荒凉的盘山公路。
手机在衣袋里嗡嗡地振动了两下。掏出来看一眼,两条未读信息分别来自父母。两人分别发出的消息,却惊人的一字不差:“注意安全,见到表叔再发个消息来。过年接你回家。”
“……有这种默契,还离什么婚啊……”铃兰哭笑不得。
她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
二零零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午后四点四十七分。
表叔下车跑过来拿行李,铃兰突兀地问:“表叔,您还记得有个叫‘静河’”的人吗?”
表叔先是露出了极茫然的神色。思索片刻,才连连点头:“哦,想起来了,山行来的小少爷嘛!身体不好,在藏原养过病的。”拍了下手掌,“对,就是你小时候来藏原那年——你回去后不久,那孩子就发病死了。”
一切或许真的只是那只与她擦肩而过的赤狐的恶作剧。
也或许,真的只是幻梦。
那只逃脱牢笼的调皮的小狐狸,天不怕地不怕,奔跑在荒凉无际的冰天雪地,兴奋过后或许迟钝地感觉孤单和害怕。它窥见了她作茧自缚、自哀自怜的悲伤幻梦,便像找到游戏的同伴般,迫不及待地闯入她梦中。它找到了她臆想世界里的唯一的缺口,幻化为那个空白位置上的少年的样子,填补了她自己都早已忘却的遗憾。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恶作剧了吧。
至少让她知道——
牢笼之外的世界,没有她渴望的那样好,但似乎,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糟。
小小的少年死去了,而连名字还没来得及拥有的小狐狸,它还活着吗?
真希望它还活着。
也希望它很自由,也很快乐。
“表叔,等您有空的时候,能带我去狐狸村看看吗?”
无穷尽的远处,有一首歌依稀传到铃兰耳边: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