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拦了这么一遭,我也就没心思去找那快递地址,眼下这人的怪异程度不亚于那块失而复得的勾玉,勾玉的事可以暂时放一边,最重要的还是走阴的问题。
这是一个关于我的秘密,这个秘密很有可能跟我的身世有关。
我不是张家的孩子,确切地说,张家到二叔这一辈就没有孩子,所以即便我不是真正的张家人,身体里流的也不是张家的血,但依然被当作张家继承人对待。
我是被二叔抱回来的,但却不是养在二叔名下,而是我爹,我死去的老爹名下。之所以这么做,据说是因为二叔以前被人算过命,命里无子不可强求。所以大家担心我若喊二叔当爹,恐怕长不大。
至于我那名义上的爹,也是从未见过面,因为我来张家之前,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有人去祭拜他,就连他的坟在哪里也不知道,仿佛所有人都忘了张家有这样一个长子的存在。
虽然我也曾感到疑惑,但这既然是墨守成规的事情,那就不需要多想了。我是个懒人,不愿意费脑筋在一些明显得不到答案的事情上。
而我的身世,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我第一次接触古玩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年我八岁,二叔还年轻,从外面回来,身上带了一件东西,据说宝贝得很,便没放心往美人阁放,直接带回了家。
好巧不巧,那时被我看到,一时好奇就拿来玩耍。二叔发现时,脸色已然大变:“阿七,你在做什么?”
他将东西抢了回去,我哇哇大哭,还是爷爷将我哄好,又骂二叔:“以后不要把地下的玩意儿带回来,这没走阴的东西,将七丫头吓着了怎么办?”
阴物上有晦气,最喜欢缠小孩,当天晚上我便做起了噩梦,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一边哭一边喊,手脚在空中乱抓,偏偏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爷爷和二叔都惊着了,用了许多老法子都不管用,甚至去素来不怎么对付的唐家请人,那唐家人也无力回天,嘴上说了一些尽人事听天命的话,还说这孩子是不行了,要不一碗毒药了结免得她受苦。
二叔一听,当即就跟那唐家人干起来,狠狠揍了一架,自此唐家与我张家愈发积怨深厚。
爷爷说:“这都是七丫头的命,当初就该将她送走,我老张家没有子孙缘啊!”
二叔也垂头丧气,家里的氛围一度十分低沉,第三天我开始发高烧说胡话,后来听照顾我的阿姨说,当时听我那声音就觉得很奇怪,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在说话。
可没想到,第四天我就开始退烧了,人也渐渐好起来。所有人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爷爷和二叔只当老祖宗保佑,不许家里人乱说。这件事就这么压了下来,谁也不再提起。
不过醒来的我却忘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这些细节还是后来二叔告诉我的,模糊中我只记得有一件青铜器,好像是一把剑或者什么,花纹繁琐,凶狠锋利,像是随时随地都要见血一般。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我怀疑自己,再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寻常。那是一件没走阴成功的阴物,从我们张家出手的,震惊了古玩界半壁江山。当时包括北边的柯家、南家都派了人来海城,四大世家聚在一起商量解决办法。
那也是近半个世纪以来,最大的一次盗墓行动。正是因为那件东西,我们张家折损了不少年轻后辈,其他家族亦是如此。后来那件东西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它被哪个人带走,又去了什么地方。
总而言之,碰过那件东西的人,都不得好死。
除了我。
我坐在车里发了好半天的呆,眼见天都快黑了,才开车往美人阁去。
一边开车,一边却想起了年幼时的一幕幕,曾经爷爷是极力反对我接触家里的事,他想把我养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然后再结婚生子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但自从我八岁那年以后,他便再也没提起这话,也没阻止我跟着二叔。
后来我也尝试碰过很多阴物,那些刚从墓里出来热乎乎的物件儿,只要被我碰过,便不会再有邪气。我就像一个天生的走阴师,且走阴丝毫不费力气。
曾经二叔猜测过,这可能跟我的体质有关,我问过二叔,当初到底是从哪里捡的我,二叔支支吾吾没说。我想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二叔不说肯定不会害了我,我也就懒得追问了。
可现在,居然有人摸着这条线找到了我,我心里开始不安了。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很危险,我不能轻视。
赶到美人阁,二叔的秘书小郑告诉我,二叔已经回家了。
我连忙调转车头,往二叔家去,他家离美人阁不远,几分钟就到。
肥五死皮赖脸跟上我的车,也要去二叔家,我嫌弃极了,直接将他撂下,踩了油门就走,远远还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二叔家是一个独立四合院,在海城这地界儿分外金贵,曾有人开出一个亿想买下这院子,二叔话都没说直接将人撵了出去。这院子当年也是他费尽心思才搞到手的,他就从来没想过要卖给旁人,他还说,自己死都得死在里面。
我按了院门外新装上的电子门铃,来开门的是佣人秦阿姨。
她对我说:“二爷正在屋里见客呢。”
“见客?”我纳闷,难不成肥五比我还先到?
路过二叔书房,我偷偷在院子瞥了一眼,屋里的客人看起来身形高大,应该是个男人,看不清脸,也不知道年岁,估摸着是新招到的伙计。
我没管,就去了厨房跟着秦阿姨要吃的。
秦阿姨在二叔家工作了好几年,与我十分熟悉,也拿我当小辈疼,经常备着我喜欢吃的零食,还很会做点心,手艺跟老字号的师傅有的一比。
我吃了两块点心,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那位客人走了,他走得很快,我只看到背影,可这背影却让我觉得很熟悉,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把刀。
那把刀浑身漆黑,看不清是什么材质做的,但我觉得我一定见过,只是想不起来了。
紧接着肥五便到了,我与他正好在院子碰面,他朝我龇牙咧嘴,我冷哼了一声,进了二叔的书房。
“阿七,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说,刚才还想打你电话呢。”二叔招手让我过去,我坐到沙发上,肥五便站到另一边,离我远远的。
“这次老狼坑,我决定让你也去。”
我一听就惊了:“我?二叔你没说胡话吧?”
我在张家就属于吉祥物的存在,虽然说话有人听,但真正的实事没干过一件。二叔告诉我,这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没有辩驳,但不代表我不想出去看看。
二叔点头:“没错,这次阿七也去,肥五你也跟着,你们两人都回去准备一下,估计就这两天。等人手和装备都到位就出发,具体时间再通知你们。”
我觉得二叔这个决定很奇怪,便问:“为什么会让我去?”
肥五则关心老狼坑的位置,只听他道:“地点确定了吗?”
我俩同时发问,二叔看了我一眼,回答了肥五的问题:“确定了,就是这里,有五成把握。”
二叔的桌子上铺了一张地图,他用手指圈了一块地方,我和肥五凑过去一看,是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六盘山。
“老狼王出征西夏,死于六盘山,当时是夏季,气候炎热,遗体不可能运出很远,秘葬在鄂尔多斯境内的可能性很大。”肥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二叔也道:“那个元青花还有待研究,不过我也倾向于这种推测,虽然没有足够的把握,但这次我们有一个帮手,非常擅长风水堪舆之术,有他在,我们的机会,会大很多。”
肥五笑了,“二爷你在说笑,论风水堪舆寻龙点穴的本事,谁比得上你们张家啊?”
二叔也笑了笑,忽然看了我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想起之前那位客人,便问:“二叔是说刚才那个男人?”
二叔惊讶道:“你看到了,没错,就是他。这次我们都要听他的,明白吗?”
肥五嘻嘻笑着:“我看听小七爷的才对,海城谁人敢不听咱张家小七爷的?那还不得被大卸八块!”
“你少说句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我瞪了肥五一眼,这小子就会拿话讽刺我。
二叔闻言,也慎重地嘱咐我:“阿七,这次下地非同一般,你把你那些脾气都收敛一点。”
“就这么点破事,还用得着特意交代么,我像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我不耐烦地白了二叔一眼,更在心里把肥五狠狠记了一笔。
从二叔家出来,我都没能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电话来了好几个,大概是在联系人手和安排装备。这次下地,既要安排得周到可靠,又要保持隐秘迅速,不然其他人就要来分一杯羹了。
这肯定是二叔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忙得团团转。
我也就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既然过两天就不在海城了,那勾玉的事和那个男人的事也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等回来再解决也不迟。
可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又见到了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