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在想什么?”新婚妻子看着我深夜还未睡,她那时走在我书桌对面时我还未察觉。
“哦,是你啊,我在想祖母的身体,我空有一身医术,却不能医治好祖母越来越虚弱的身体……”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力感早就袭上心头。
“这不能怪你,大夫都只是医病不医命,况且不是有我帮忙照顾祖母吗?祖母肯定会好起来的。”她搬条凳子坐在我对面,她越来越娴熟的模样让我的心不由松了松,我轻轻点了点头,忽然心头有了几分倦意。
“夫君,今天白天时我去看了那三兄妹,她们三个生得十分清秀可爱,特别是槿柘那孩子,我还以为他是个女孩儿呢。”她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的说着,我忽然想起槿柘那孩子,更小时候他长得像极了嫂子,不过后来就没那么像了,大概他是男孩子吧,所以有了些不同。
“你很喜欢孩子么?我觉得我们的孩子会更好看的,你信不信?”我好笑地看着她,她忸怩地瞪了我一眼,我见她那模样,我还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好啦,夫人,我们还是早早地去睡吧,明天你父亲生日,我们要赶早去呢。”我走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挽着我的手往房间走去,我感觉到日子终于不像以前那么孤独了,我心里不由轻轻祈祷着,希望以后会越来越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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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自是过得极快的,很快三年又从指尖滑过,阿留那孩子越发成熟就是时间滑过最好的证明,不过今年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那就是纪家的人寻上门来,说是纪老夫人和纪老爷想见阿留,我想了想,还是该问问哥哥的意见,于是我去的路上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阿留。
“叔叔。”九岁的阿留见是我来,他轻轻称呼道,我见到他那眉间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成熟,我心里竟有些错落感,我有时竟觉得他似乎比我还要成熟,对于此,我一直都没办法去劝解他什么,现在也是如此。
“嗯,阿留,你父亲呢?”我想起我找哥哥的事,我心里越发不安心,我也怕阿留离开我们。
“父亲他一个人在房里,你去了跟许二说一声就是。”他说完就准备离开,见我在,所以他一直未动,我见状朝他挥了挥手道“知道你要去教你弟弟妹妹,我也忙着呢,你快去吧。”
他闻言嘴角扬了扬,转身走了出去,我见状便往哥哥房间走去,只见门口没有一个人,我不由诧异起来,平时不是许二都在的吗?
“哥,你在里面吗?是我。”我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后只听见里面传来走路的声音,我见状便立在门前不动。
“进来吧。”他出来时我才发现,他脸上有了些许胡子,脸色也有些不好,我见状心里不由紧了紧,他肯定是又在折腾自己,我眼神定在了他墙上的画像上,难道他又想嫂子了?我暗自思忖着。
“哥,都六年了,你这是何苦呢?”我想说些什么,可说出来的,却只有这句,我不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可是我又觉得他该醒了,或许只是他的执念太深了,我想。
“阿泽,你不知道,我总觉得你嫂子没离开,也总觉得她在等着孩子长大,等着我去找她,昨天我梦见她了,她来劝我,让我好好珍惜活着的日子,还说她会等我。”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格外温柔,温柔到我只觉得他已经魔怔了,但我我望着他眉眼里的温柔,这是我许久都没看见了的,我见状心绪不由复杂起来。
“哥,你这样只会让嫂子在那个世界看着更加难受,你看看这一年里面你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哥,你现在这样,你不知道我和祖母都十分担心你么?”我一想起他这一年来的不对劲,我就忍不住得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难道只是因为嫂子去世得早,所以他才一蹶不振到现在么?
“我今天也正想去找你,我想告诉你,我已经打算重新进入到部队里去,毕竟阿留大了,他现在有了哥哥的样子,我可以安心去工作了。”他语气里多了几分轻松,这份轻松让我想知道嫂子于他,真就到了生死恋的地步了么?或许是吧,我想。
“既然哥哥想去,那就去吧,到时候跟祖母说一声就是,你把孩子放家里放心就行,我到时候定会和祖母一起看着,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的。”我见哥哥有了重拾旧业的心,我就把其他问题放在了一边,无论如何,只要哥哥愿意走出家门,就总有办法让哥哥他开始新的生活。
“对了,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他忽然地问道,我才想起纪家的事。
“纪家想见见阿留,哥哥,你觉得我们该不该让阿留去,毕竟……”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哥哥的脸色变得异常,我知道,哥哥定是不愿意的。
“不行,他是我的儿子,去他纪家做什么,况且当年是纪家老爷子把断绝书送到平安手上的,如今想要阿留回去,是他们做梦,阿泽,日后他们若来,你去赶走他们便是。”哥哥的声音忽然高了几个声调,里面牵扯到了从前,我便不再说什么,我听着觉得有理,我便不再劝哥哥什么了,毕竟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阿留好,我也只想留着他。
“我知道了,哥,那我先走了。”我想起还有事没做便利索的走了出去,想起哥哥愿意出去了,我的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阿泽,你别把这事同阿留说。”我背后忽然传来哥哥的叮嘱,我脚步一顿回头道“好,我知道了。”
日子过得不久后,哥哥进入了国民军,听说他进去就当了一个团的团长,不过当时祖母虽不愿意他去参军,可是又看他愿意重新走出家门,便不再阻拦了。
同年九月,病情反反复复几次的祖母终于熬不过命运的安排去了另一个世界,不过我那姐姐在祖母去世的第二天生了个女儿,由于月子期间,就未来参加祖母的祭礼……
不过自从祖母走了之后,家里就只有我和玉娘以及一群孩子们,这日子热闹归热闹,可是再也没有以往的味道了。
不过三年之后,我也不知是和缘故,哥哥特地从部队回来把阿留的名字记在他的名下,当时阿留他跪在地上许久,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后来一直求着哥哥带他一起去部队,哥哥最终拗不过他,只好将他带在身边……
四年之后,日本人全面侵华,哥哥在前线牺牲的消息传了回来,我记得阿留当时从阵亡的地方将哥哥带了回来,那时才让我觉得血缘和感情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不过自他回来后,我便一度不许他去部队,不过后来他还是趁机溜走了……
同年,我将槿柘和槿梨以及我的独子送去美国,以期能在这混乱时期里保住哥哥和我的血脉……
今天我刚好收到我的孩子给我的信,他说他已经和哥哥姐姐到美国了,让我勿念,不知为何,这两天我总是开始想起了往事,大概是死期将至了,所以才不断回想吧,我想。
“公子,日军进城了,现在新四军和正规军正在战斗,请问我们需要撤离吗?”许一和阿奴紧张的看着我,我冷静地理了理之前的思路。
“许一,你带着府中的妇女孩子躲进密道之中,那里面有够四天吃的东西,若是四天后没人来喊你们,你就带着他们逃出去,你快去吧。”我望着许一道,许一的态度有些犹疑,似不愿去,我知道他更想是保护我。
“去吧,这任务只能交给你了。”我扶了扶自己的额头道,见他无声地走了下去,我心里不由舒了口气。
“阿奴,叫上府里的男子们来这里,跟着本公子一起守着这宅子。”我忽然想起哥哥的牺牲,我心里开始敬佩起他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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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10月26日—11月12日,也就是民国二十六年,日军从杭州湾登陆,对淞沪形成包围,中日战局急转直下,11月8日中国军队全线撤退,11月12日日军攻陷上海,同时占领大部分浙江,11月16日茅以升接到南京政府命令:如果杭州不保,就炸毁钱塘江大桥;
1937年12月23日下午1点,茅以升终于接到命令:炸桥。
下午5点,日军的先头部队已隐约可见,人群被强行拦阻,所有的引线都点燃了。
随着一声巨响,钱塘江大桥的两座桥墩被毁坏,五孔钢梁折断落入江中。总长1453米、历经925个日日夜夜、耗资160万美元的钱塘江大桥,最终在通车的第89天瘫痪在日寇侵略的烽火中,同时杭州被占领。
杭州被占领之时,所有因商家不敌日军,都被收入日军囊中,其中付家家产也无法幸免,当晚付意泽和玉娘死于家中,听说后来其中只有一群妇孺幸免于难,一直守着付宅不愿离开,只等着幼主平安归来。
不过只有阿留这孩子一直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