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平王府出来,天色尚早,于是她们便到福来茶楼喝茶。这福来茶楼最是消息灵通之地,所以很多人不只是为喝茶而去。他们到的时候,时沉雪正在和卢秉岳斗茶,引来众人围观。卢秉岳技艺太差,很快就不愿意玩了。
“冯公子,有没有雅兴斗茶?”卢秉岳问她。
“好,今天公子我心情好,就小试身手玩一玩。”说罢合了扇子交给孔昭,坐在卢秉岳的位置。店家非常识趣,又送来一个兔毫盏和一壶新烧开的水来,并拿来炉子煨着。
只见她先用沸水烫了茶盏,然后用银勺挑了少许茶末放进茶盏里,她先注入少许茶,茶末即成膏状,然后拿了茶筅,一边拂动茶汤,调令极匀,一边往茶盏里注水,急注急停,她一边注水还一边说,
“汤尚蔷,筅欲转稍宽而勿速,汤乃可稍纵,筅欲轻匀而透达,乳点勃然,则以筅着居,分轻清重浊,相稀稠得中,可欲则止。”
须臾,茶汤即成,茶色纯白,盏无水痕,水量不多不少,正所谓,“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她推到时沉雪面前,
“如何?”
大家登时叫好声一片,福来茶楼顿时热闹非凡,很多其他店里的客人都纷纷被吸引过来。楼下,新平王正好经过,问真其,
“怎么这么吵,今天有什么事吗?”
真其上前问了一下。回来说,
“时公子和冯公子正在斗茶呢,好不热闹,王爷要不要去看看。”
“哪个冯公子?”
“就是今个儿来王府的那个。”
“她到底还有什么能耐。不去了,我们回吧,明天不是就能见到了。”
“这茶不够细,水温也并不合适,就将就着用吧。”冯行钰说。
时沉雪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的茶色茶痕,在宫廷里也是少有人能做到的,说,
“黄金盏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和珣,你的茶技当真了得。”然而他却在想,斗茶之技非一日而成,她以前为婢,如何能精通茶艺。虽有疑问,但却不好相问。
“逸舒兄,过奖,你的茶技也不在我之下。”
“那是自然,时尚书可是经常拉着逸舒斗茶。”卢秉岳说。
渐渐的人散去,他们喝了一会茶就要离开。时沉雪说,
“和珣,我送你回家。云中,你先回去。”
“不用,我坐了马车来。”
“是啊,逸舒,以前也不送的。”
“难道和珣要拒绝我的好意,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想要送人都没得送。”他看着她坏坏的笑。
话说到这里冯行钰也不好推辞。上了马车之后,时沉雪盯着她看,她被看的急了,就瞪了他一眼,
“你告诉我,你是谁?”时沉雪说,
“我是冯行钰,难道要我再把家世说一遍,你要听家父的名字还是家祖的名字。要不我去拿了我家家谱来与你看。”
“不要糊弄我,我是说以前,我以前只当你是贺府的丫头,可是贺府的丫头斗茶之艺如此纯熟,贺府的丫头说话也会引经据典。这话我不信,我早就该想到,你是贺家小姐?”
冯行钰赶紧捂了他的嘴,
“你是咒我快死,说这样的话。”时沉雪却像知道了答案似的,伸出舌头,俏皮的舔了一下她的手。
她白了他一眼,赶紧把手拿回来,
“时公子请自重。”
“若是不错,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他坏坏的看着她笑。
“我和你没有瓜葛。”
“我们时家从未去退亲,所以你还是。我知道你恼我没有去找你,那天你知道我去了的,只是被我爹锁着,所以晚了。”
“时公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时公子若能作以前不认识我,我自是感激不尽,但若要我即刻去死,我也没有办法。”
“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会让我爹去冯家提亲。”
“我听闻时尚书正努力要去计相家提亲的,时公子还请自重吧,我并无出嫁之意。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非常舒心。”
“我知道我帮不了你,只是你是我的,我是不会放手的。你应该知道,我去提亲那日,就有意于你了。你已到出嫁的年龄,与其嫁给别人,为什么不嫁给我。无论你是贺家小姐还是冯公子,你总之还是我的未过门妻子。我亲自去定的亲,谁也不能帮我推掉。”
“你这人无赖,我到家了,时公子请便吧。我让车夫送你回去。”
“好,那你好生歇着,我明日来看你。”他仍是对着她笑。温和的诡谲的。
她心里想他这个傻子终于知道了,还真是后知后觉。然而又不知道他知道有什么用,那件尘封在老宅的嫁衣恐怕是用不上了的。她曾经那样迫切的想要嫁给他,他曾在贺家长衫玉立,说“还望丛平兄成全。”,她记得那样清楚,他要二哥允了自己的婚事。二哥的确也允了,然后她就等待着出嫁,那样迫切,只是嫁衣送来的那日他们却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在为大哥守灵的一个月里,她曾奢望过他来看她,哪怕只是来看那个他瞪了一眼的小丫头,可是时府却躲得远远的看着贺家沉沦。甚至时家为撇清关系,也参奏了贺家一本。罢了,一切都怨不着他。那日傍晚,终于他来了,可是她的心死了。如今她的心仍是死的,可是,她总要为远在西陲的家人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