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近,冯老爷又要到京城二弟家走动,说要给他们送几坛好酒。冯老爷的二弟冯立潭,字芳殷,是正八品的编修官。京城到信德府不过两天的路程,所以每年贺老爷都会去京城走动。今年要冯行钰跟着一起去,冯立潭知道他新得爱女,所以写信来说很想见一见。这日冯老爷装好十几坛夫人酿的椹子酒和菊花酒,冯行钰又各装了两坛自己酿的梅花醉和竹叶青就往京城去了。
到了京城冯家,冯老爷一直忙着和二弟叙旧寒暄,冯行钰见过二叔之后就和孔昭出门去了。京城繁华,以前自己竟然没有出门瞧过。于是她们到最繁华的十一街上喝茶,来的是福来茶楼。她们刚刚进来就看到时沉雪和卢秉岳在喝茶。她一进来,时沉雪就看到她了,她也看到他了,她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她转身给了孔昭一些碎银子,说,
“遇到故人了,你去楼下喝茶,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于是她走过去,
“是你,”时沉雪说,
“是我,又如何,不让我坐?”
“来坐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友卢秉岳,卢侍郎家的公子,你叫他云中好了。这位是,,,”他竟不知道怎么介绍她,贺家是不能提的,尤其在这人来人往的茶楼。
“姓冯,名行钰,叫我和珣吧。”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穿的跟个公子似的。名字也像个公子名字。”卢秉岳问。
“家中无子,家父就把我当男儿养了。”
“逸舒,你怎么认识冯小姐,公子的?”
“回去再告诉你,一言难尽。和珣,你怎么到京里来了。”
“我竟不知道京城是时家开的,时公子来得,我来不得。”
“好伶俐的口齿。”卢秉岳说。
“随家父访友。”
“店家给加个茶碗。”时沉雪招呼店家。
到了茶之后,时沉雪喝了一口说,
“苦丁茶,你们二位也喜欢喝?”
“不喜欢,只是这苦丁茶便宜,今天云中请客谢我给他指点文书。他又囊中羞涩。不想你喜欢喝,那这壶茶也没有白请。”
“何必向外人揭我的短呢。”卢秉岳说。
时沉雪看着她,她比先前瘦了一些,不过仍是古灵精怪的,看来贺家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影响,幸亏是丫鬟,而不是主子,一段时间也就能忘了。她抬头,猛然看见他在盯着她瞧。这次她瞪了回去,还当日他的一瞪之仇。
“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就我记得呢。”时沉雪说。
“我当然记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你小人得志了这么久。”
“记得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记得,偏偏只有我不记得。想来又是一言难尽,既然你们是旧识,我就先走了,不过,逸舒,你回去定要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再不理你了。茶钱你付了。”卢秉岳说着就起身走了。
“看来你过的不错啊。都说说这半年做了些什么?”
“喝酒酿酒,然后喝酒酿酒。”
“冯家,难道是信德府冯家,冯家的酒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
“正是,算你聪明。”
“那你会酿酒,改天一定要讨一杯吃。”
“我的酒很贵的。金樽美酒斗十千,恐怕你吃不起。”
“纵使要五花马千金求,我也定要吃一杯。”
“和珣,你可否告知我你以前的名字?”
“前尘旧事,我已经都忘了,逸舒兄,还提来做什么呢?”说着眼里有了几分悲哀的色彩,都被时沉雪看到了眼里。也就不再说话。
他们相对无言,只各自喝茶。她看窗外人来人往,他看她的眼珠滴溜溜转,跑来跑去。他想,她看着机灵活泼,可是骨子里仍是悲哀的。不知道她有什么样子的历史,贺家给了她什么样子的回忆,让她在沉思时无意会漏出来掩藏至深的忧伤。她曾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不知道今日的她,此时此刻在福来茶楼的她是否断肠。也难怪她会喜欢苦丁茶,这么苦的茶似乎可以缓解一下心里的苦,当真是心比连心苦。品了一会苦丁茶,冯行钰说,
“家父恐怕等急了,我要先回去了。”
“可否告知地址,不是要去吃你酿的酒吗?”
“编修冯立潭家。在此别过了。”于是各自散去。
回家,时沉雪便看到卢秉岳在等他,
“说说吧,怎么回事,见色忘友。”卢秉岳说,
“他就是贺家那个丫头。”
“哦,,,她就是你要赠与我的丫头,你不早说,我要讨了她回家。”
“竟会混说。”
“不过你说她是贺家小姐我都信。长的确实好看,我在京城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好看的女子都在家养着,怎么可能拿出来给你看。”
“你说的也是,可是我就是觉得她长得好看。真是可惜了,本来是赠与我的。”
“我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没说过吗?定是说过的。”
第二日,冯行钰便带了一坛梅花醉,一坛竹叶青去拜访新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