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所言振聋发聩,你我皆为凡夫俗子,何必自言为圣。
天下之人,皆因利熙攘,而世人利皆有所指。吾之利为解过去之结,将来之惑,大师可解否?”
“施主不需解惑,本就无惑。更不必化结,施主执而成结,因执而执,假寐之人故不可醒。”
“那大师修无法之法,立无境之境,以何为利?”
“世间本无他法,奈何有人因利,定法立则。世间本无诸神,奈何有人因利,称神道佛。吾之利,欲破道,破浮华,破虚妄,拭众生蒙尘之心,立万民自强之志。”
“哈哈,好狂的和尚,可又不是为狂而狂。贪嗔痴皆犯,全是异端邪见,还要毁那些泥偶陶人,想要以狂破执。说我执迷不悟,不可解,那是因为你自己就是执着之人。痛快,与大师一言相见恨晚。”方剑豪放起身而立,言语透着愉悦。
“我从不犯戒,因为本不是僧。说我异端邪见,那又何为正统。
不信己身,却反拜陶偶,为何不毁。
施主早已念头通达,执迷却不是不悟。而最后......”
被方剑称为和尚的人也起身与方剑对视,豪气干云,岳峙渊渟。
“说我狂执,那就是狂执。”
“今日幸会大师,先行告辞,有缘再见。”方剑突然转身要走,大师叫住了他。
“我既已回答施主之问,还望留下资费。”
“大师贪非欲,欲贪而贪。”方剑并没有回头,“今日所见,只是各取所需,我需要问一个人,而你需要一个问的人。所以自两不相欠。”
方剑溜的很快,拉着在旁一头雾水的吴帆就走,最后也没听清和尚在说些什么。
看到方剑停了下来,吴帆忍不住问道:“师傅,我本来就大的头听你们说我感觉更大了,怎么突然跑这么快。”
“好狡猾的和尚,故意聊了这么多。我走是怕他要我付钱,结果他直接就把我叫住要钱,我只能吹捧他品格高尚并不是要钱,只是为了要钱的形式而要钱。”
“什么意思,我没有懂,只是看你们聊的很投机。”
“你可以把要钱这个形式,当成一个成就,我说他要钱只是为了完成成就。然后我说,问问题也需要付钱的,正好可以和他回答抵消。”
“成就?抵消?我怎么一点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让人越看不明白的东西显得越高深,就越没人敢去质疑。他故作高深,那我就学他高深,见人是人,见鬼是鬼,见佛就是佛罢了。”方剑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那变换自己颜色的本领越发纯熟了。
“这东西先不卖了,才学会一点就出来卖弄,或许真是自己急躁。随便一个人碰上就感觉不简单的样子。”
“那个和尚不简单吗?难道是三大宗的人。”
“并不是因为他是哪里的人而不简单,不简单的是这个人啊。”
而在那边,那个不简单的和尚依旧站在那里,忘着被夕阳晕染过的西天,好像他一直都是这个动作,如同那些生来就被固定着的石刻。
“有问道者,才有解惑人。可谁能称问道者,谁又是解惑人。
都说佛在西方,可西方的人却都信神。那个自称佛祖的你,那时是否也是和我同样迷茫,不明白为何而来,又从何去。于是你编了一个谎言,一指西天一指自己,让众生不再迷茫,让众生都有希望。
可如今,门开了,大家才知道你再也做不到庇荫众人,再也管不了祈求祷告。
你的信徒们却说,活着既是苦难,死后才能成佛。他们不愿让你崩塌,也不愿破坏你的体面。他们自欺欺人的延续了你,改变了你,塑造了他们需要的你。你的颜面闪着金光,他们和你一起高高在上,以你之名,说他们的言。
一场延续千年的骗局,趋之若鹜寻求安宁的众生。在那封闭腐朽的船舱中,听天由命的如同货物堆积着,是否能挺过这一场门开了的大浪洪流呢?
还是变成了千里的浮尸,只为了托起那信仰的金身。”
狂风席卷,天幕被吹的轮换,从如血的昊天换上了白月。
那高亢的蝉鸣还固执的挽留着夏日最后的燥热。
一个人在往一座荒山上奔跑,准确的说是逃窜,气息混乱,腿上和手上还流着血。
不停的往后方查看,眼里全是惊恐,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害怕,在跑着的他没法很好的提聚灵气,有时还被脚下的东西绊倒,可他没有半点停滞,爬着也要往前。后面追逐他的好像一头恶鬼。
突然间他停了下来,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恐惧的向四周扫视,他感受到了那股令他心惊胆颤寒意。
从一簇草丛里出来一个人,赤着上身,上面全是奇怪的花纹,提着一把弯刀,右臂上的骷髅图案十分显眼。
“骷髅会?想不到你们帝国居然堕落到和骷髅会联合了吗?”受伤的人却压根再没有看出来的人一眼,而是把目光继续投向了跑来的黑暗深处,那个令他颤抖的并不是眼前这个骷髅会的人,因为即使在交手至现在自己也还没有看见过对方一眼,但记住了那股具有压倒性的气息。
从他说完这话开始,周围的杀意陡然提升,他只能把灵力完全覆盖在身体周围,而那个出来的骷髅会的成员,居然开始融化了。
对,就是融化了,连本人都没意识到,但当骷髅会那人发现自己逐渐降低的视角时,终于低头看见了自己消失的脚,一股诡异的黑色像有生命一样慢慢的侵蚀着剩余的部分,越来越快,受害者本人只剩下惊恐。那种看着自己身体渐渐消失,却一点疼痛都没有的诡异,令他连呼叫的勇气都没有。
“弱者就是弱者,总是最先的牺牲品。可他们也有他们的好处,就是由于弱带来的无知,让他们在意识到要在死之前的时间和死的时间都缩短了,从而减少了恐惧和痛苦的时间。”从黑影中缓缓走出一人,又像是突然出现的,他根本就没有看着如临大敌的逃跑者,而是欣赏着被吞噬那人处,唯剩的黑暗。
“哪像你一样,早就感受到了恐惧,却一直到现在,一直在死亡的边缘痛苦的挣扎着,即使明知道待会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