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影听闻此言,眼瞳微缩,凝眉如天边残月,“你疯了?”
谢家少年眉眼间山明水秀,无一丝猥亵之意。东方影双手手被他轻轻握住,顿感羞赧不悦,却欲拒还羞。
或许在她的内心里,依然隐隐地把谢家少年当成自己未来的夫君。
“东方影,若是说一见钟情,太过轻薄。不知你能否理解,何为一见如故?”
少年声若暖阳,将东方影的手放在胸口,“第一次见你时,我便知晓你我本是一样的人。我虽然为家里的继承者,可从小到大如同困于牢笼之中。我向往自由,你若也喜欢,不如和我一起追寻。”
东方影看着少年清澈的眸子,忽然有种想要放弃身份名誉,和他浪迹天涯的冲动。
“抱歉,我渴望自由,但我不喜欢逃避。”
少年听到此言,沉默良久,随即喟然长叹到:“我家的婚书已经送过去了。三道礼后,便是大婚。我想救己,也想帮你。”
东方影将手从少年手里抽出,玉指在他的胸口画了个圈。受少年的真挚所动,她已改变主意。明日东方月归来,不止求个安生立命!
少年不明所以,满脸疑惑。东方影浅笑到:“你可以走了。”
“那个圈有何意义?”
东方影探到少年耳边,使坏地吹了口气。少年浑身一颤,不敢动弹。
“你,是我的。”
说罢,东方影头也不回地离开石桥。
少年看着渐行渐远的倩影,一反常态,拢着双手大喊:“东方影,我姓谢名阳,一定要记下!”
谢阳吗?
东方影暗暗品鉴一番。走了些路途,又回头看一眼,谢阳仍然在桥上看着自己。
......
破晓时分,窗外下着小雨。
东方影笑盈盈地捧着新衣,对站在门口的东方云欠身致谢。东方云来时,虽然说这身新衣是为了迎接平阳郡主准备,但东方影能看出,细密的针线和华丽的锦缎,绝非一般衣衫。
梳洗完毕,东方影从佛堂后走出。墨色银丝内衬搭着青靛色冰蚕薄纱,与帘外的潇潇雨幕浑然一体。简约的云水髻下,长垂及腰的青丝宛若天成,纵然没有华贵的珠宝来点缀,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自然之美。两袖和后腰间的牡丹刺绣,淡雅之余,又平添了几分妩媚。
“云哥有心了。”
东方云支支吾吾地“嗯”了几声,双手时而放在身前,又不自然地藏到背后,眼光飘忽不定,不敢直视东方影。
“不要拐弯抹角,有话不妨直说。”
东方云低下头,踌躇不已,尔后轻叹到:“影妹,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但月姐姐实力远高于我,我既为你担心,又怕她——”
东方影走到东方云身侧,两人并肩而立。
“云哥哥,我虽然睚眦必报,但恩怨分明。你这些日里对我如何,我看在眼里——”
东方影偏过头,轻抚额前被雨中晨风吹散的碎发。蓦然间,又想起谢家少年清秀的脸庞。
“奈何与谢家的婚约,事关父母尊严。若是东方月不肯退让,我也唯有寸土必争。”
......
一辆玉撵在二三十个侍卫的环卫下,徐徐经过东方家府前的大道,停在大门前。东方家的几位执家老者和中年人有序地站在府门前,等玉撵停稳,快步走下石阶,躬身行礼。
“东方家恭迎平阳郡主!”
玉撵前的珠帘被侍卫轻轻掀开,先走下来的正是东方月。躲在大门内窥探的年轻一辈,看向东方月的眼光,或羡慕,或嫉妒。东方月笑着看了一眼行礼的东方家老者,眼中充满傲然之色。
“月儿,都是你家长辈,无需多礼。”
一位身着金罗蹙鸾华服,肩披玲珑缀玉织纱,头戴金凤紫莲簪的女子从玉撵中走出来。女子二十出头,笑容和煦,通体透着无法掩藏的贵气。
“郡主姐姐,家中简陋,还望不要责怪。”
平阳郡主笑着挽住东方月的手,在她的搀扶下走进大门。所有东方家的人全都躬身到两侧,迎接郡主和诸多侍卫,随后跟在其身后。
进府后,众人经过一片荷塘。通过笔直的石桥,直奔东方家的前厅。
庭前同样站着一群人,身后的下人还抬着几个红木大箱。东方月看到人群中的少年,嘴角微扬,拉紧平阳郡主的手。
“郡主,那是谢家的人。”
平阳郡主接受谢家人参拜后,走到谢阳面前,笑着点了点头。谢家之人受宠若惊,为能和东方月联姻感到无比庆幸。
“你等不必拘礼。今日,月儿相邀,我和谢家都是客人。月儿妹妹和这位准夫婿,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有心越俎代庖,抢做个证婚人,不知可行否?”
谢阳面无表情,向前一步,对着平阳郡主深深一拜,便等同于作答。东方月行步如鹤,走到谢阳身边。
轻叹一声,谢阳刚要挽住东方月的手臂,只听厅侧传来一声清若玉落的娇喝。
“慢!”
所有人心中咯噔一下,马上将视线投过去。飘扬的细雨仿佛凝滞了一般,园内悄然无声。
一袭紫纱黛裙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鬓角的长垂的落发因为沾了些雨水,簇在一起,无忧而悲。
东方月脸上一瞬间滑过数种表情,惊异,愤怒,疑虑......狠狠地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东,方,影!”
平阳郡主瞥了一眼身边的东方月,便将目光置放在缓步前来的东方影身上。身旁一个不起眼的侍卫自言自语到:“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平阳郡主将东方月的神态尽收眼底,“你是何人?”
“民女东方影。”
“为何喧哗?”
东方影停在平阳郡主前数步之遥,丝毫不因权贵之气而畏首畏尾,昂首道:“民女斗胆向郡主请教,我朝女子可否强抢他人夫婿?”
“当然不可。怎么,言下之意,月儿抢了你的夫君?”
“正是。民女和谢家公子的婚约,为先父所订。可东方月欺我父母不在人世,和其母将民女的婚约抢过去改了。请郡主为民女主持公道。”
东方影不卑不亢,字字清晰。东方家掌家的人大骇,但碍于平阳郡主,只能噤若寒蝉。东方月的正室母亲气得咬牙切齿,但又不敢出言反驳。
“月儿,她说得可否属实?”
东方月不屑到:“郡主姐姐莫要被人蒙骗。这个东方影,自幼体弱多病,如同残废。我家也是考虑到要为谢家负责,才改了这门亲事。”
东方影眼神一凛,指着东方月说:“你有何证据,说我是残废?”
东方月怒极反笑,走到东方影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活过来的,不过我随时都可以让你再次掉进深渊。父亲既然为你取名为影,就是让你有自知之明,老老实实做个影子。”
东方影平静地看着她:“不懂就不要装懂。父亲碍于名分,只能将我母亲隐于暗处。我的名字,继承了父亲的姓氏,和他对我母亲的眷恋。父亲为我留下的东西,包括这场婚约,都是我的。谁敢跟我抢——”
东方影的眼中冷光凛冽,“我就跟谁玩命!”
东方月冷笑两声,口中不屑地轻语:“呵呵,玩命?你也配?”
随后转身朗声到:“我这位妹妹不愿承认是残废。既然如此,还请郡主姐姐做个公证人。”
平阳郡主点头应声:“月儿,东方家乃江南有名的武学世家,既然令妹心有怨念,你和她比试一番,便知她所言是否属实。”
平阳郡主淡淡地看了一眼刚才出声的年轻侍卫,又说到:“东方影,若是你赢了月儿,本郡主便不追究你的莽撞。倘若输了,休怪本郡主治你个欺言枉上之罪!”
“多谢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