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心本想枕着一块平滑的圆石,躺着休息,可惜她又忘了背后的翅膀。又一次是想靠着石壁坐下,不过之前她就预料到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它要面对的阻碍不只是翅膀。
之后她才发现像猫那样趴着是最舒服的,而且很顺畅,完全没有人那种难以形容之感。无可否认,这再一次提醒了她看清现实。
之前内心一片空白,和迷乱,直到现在,歇息了一会之后,她才得以完全平静,这一次内心的降温相比于上次又相差千百倍。
不经回忆起那个血腥的夜晚,失去理智、陷入癫狂的自己用各种硬物将父母打残,然后把他们绑在凳子上,因为母亲是手术科医生,所以家里有解剖刀……一个卧室,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变为一个解剖室。
那段记忆仍是犹新,无论是哪一个毫秒内的细节都如正看着般清晰。杀人,尤其是用最残忍的手段,那种从痛苦中解脱,步入狂怒的感觉,使人遗忘所有的良善,在无边无际的心之苦海中寻找最终的欲望:走向死亡。
一个背弃良善的罪恶灵魂怎有理由在这里享受自由?就算是活着,也该是一个丑陋的生物,被囚禁在牢狱中,时刻忍受肉体之苦。然而现在,居然是这副无比亮丽的模样,还能喝上水,趴着休息?
为了自我惩罚,睿心强迫迫自己咬住尾巴,一爪按在地上,用力撕咬。疼痛早已催出她的苦泪,可她并没有松口的欲望,也许现在只有剧痛才能安慰她的良心,内心的苦水也会随着眼泪一起流出。
“我不该活着…我不该活着…我不该活着……”虽然她在最极端的心境中渴望获得死神的怀抱,但她的行为却让再慈悲的死神也无从接触到她,因为她实际只满足了轻度渴望的疼痛,疼痛背离了本意,这直接刺激了她的思维,使她渐渐清醒。
“啊!”她稚嫩的叫声响彻每一个角落。难以想象的剧痛终于迫使她松口,停下了自虐。
一处的几片龙鳞被她生生扯掉,龙鳞之下粉红的内肉露出,更为严重的是,她的牙尖在内肉上划出一道裂缝,鲜红的血液便很快从那裂缝流出,一直流入石缝中。
她没有胆量再敢让牙齿碰到自己的肉体,便用两爪轻轻捂住龙鳞脱落的地方。“呜…呜……”她没想到会是这么的痛,甚至比断肢还要难以忍受,痛感好像遍布全身,使她不得不急促地喘气,浑身颤抖。
她从来没有在自虐之前意识到这娇小身姿的柔弱,经不起稍微过一点的伤害,否则后患不堪直面。
五分钟过去了,血依然在流着,迟迟没有停歇。一滴一滴的血液不断地从爪下的缝隙渗出,痛感几乎一点都没有消退,这种痛就好像依然有一把利器插在肉体之上,无法拔出,不论使出多大的力气。
她有些不忍心地将两爪移开,微弱的光线覆盖在一片血红之上。看着自己在迷惘中给自己留下的伤痕很是心痛和后悔,她很快就忘记了这是她本希望得到的惩罚,忘记了自己罪孽深重,直至对这剧痛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偶然间想起了唾液能起到一些防止伤口感染的作用,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一点一点地呼出,如此反复,使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等到身体停止抖动后,她又伸出舌头,让舌尖慢慢地贴近沾着血的内肉。不出她所料,舌尖刚接触到内肉就又是一阵刺痛,她痛得立时仰起头,咬着舌头发出“嘶”的声音,不过好在只是柔软的舌头,痛感没多久就退回到了之前的程度。没有别的办法,她用了两分多钟在嘴里积攒了大量的唾液,然后将其全部吐在内肉上,出血的裂缝自然也就被覆盖住了。她并不敢确定这样是否有用,但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凝望着唾液一点一点地渗入裂缝当中,同时又在心里暗示自己:疼痛只不过是神经刺激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也许是出于心理作用,尾巴上的痛真的缓和了一些,至少她不至于再为此咬牙切齿。
外面的天色渐渐昏暗,镶在天边的太阳被山头割裂。
睿心坐起身,把尾巴挪到身后,闭上眼摇了摇头,无意中又扇了两下翅膀,只可惜她没有感觉到。等到站起来后,她明显感觉到内心的冰凉,再没有之前的压抑感,但是依然有各种不适之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不,我是罪人,这里应该就是地狱,我被判以在这里受苦......”
现实不可能原谅她的无知。
洞内光线一点一点地消失,她也因极度虚弱而产生困意,眼皮慢慢沉重下来,四肢就像软纸筒一般无力,似乎有一股力量狠狠地压在她背上,逼她趴下。
“肚子好饿...算了,既然这是我的命,那我也只能从了,我的罪也许不是以死就可以被原谅的。听天由命吧......”
睿心喘着气爬到圆石旁,背靠着着它趴下,痛感和饿感慢慢地被睡意隔绝开来。
“我就这状态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唉...死了也好,总比带着这罪恶之身苟且偷生要好。”
她一边呼着气一边在心里责问自己为何会凶性大发,一直到她完全闭上了眼,全身不由自主缩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荒漠旁的一个树林里。
“你一直在选择无视,可每次一到关键时刻你就会现身,随随便便就能捡到好处。这次也是这样吗?”
“哦?想不到我在眼里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次你大可放心,毕竟在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我能看得上的。”
“那你来做什么?别跟我说你是无聊出来散步。”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们最疼爱的那个孩子,她现在已离开了家,正在往这里赶来。”
“凯茜蕾!?我们不是才送她回去吗?她这个时候又来亚洲做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你应该等到与她见面的时候亲自问她。”
“这几十年来我们自己之间都很少联系,你这个外人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压根不认识你的她了...况且,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只是负责带消息,信不信就是大人你的事了。”
“切,你怎么可能会这么勤快,随便编个消息就来糊弄我,我就是太了解你了…说吧,这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嗯…也没什么,只是文仙仪的下落。”
“她?她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想必大人您比我更清楚她的下落,我想知道的,就是她现在身在何处。”
“让你失望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而且我比你更想找到她。我只能告诉你,既然她的本体没有现身,那么她必定已经找到了新的宿主。至于再深一点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自己去发掘吧,我只能给你这个权利。”
“虽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但这已经足够了。多谢大人。”
“柳辰元,你不要以为我是出于好心,我给你权利不过是因为这样我们会省点力,同时我又太了解你了,即使我在此禁止你去深入,你也一定会去的,没错吧?”
“你猜对了。”
“这我不在乎,但我得提醒你,若你敢做出违背承诺的事,我定会让你死无全尸。”
“嗯?我还没有无耻到会背信弃义吧?你如此担忧又是何必呢?”
“那就好,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可是,大人,那颗龙蛋应该在你们手中吧。”
“龙蛋?什么龙蛋?你在说什么?”
“算了,您不知道我就不多问了。告辞了!”
......
“这里是...小区?”
当睿心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坐在自家小区中心的小花园中的长椅上。这时天空湛蓝,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温暖的微风轻轻拂面,耳边回绕着知了清脆的鸣声。再看看周围,有小孩在四处玩耍,有青年结伴行走,有老人在树荫底下谈笑、下棋。这一切都是在夏季才能感受到的和谐之感,没有一丝失落的气息。
然而最重要的是,她看见了自己的人身。
如此逼真而又美好的景象让她都忘了掐自己一把以证明这到底是不是梦。
她低下头沉思了许久。“不,那才是梦,那一切都是梦!我不可能做出那种灭绝人性的事,更不可能凭空复活,并且变成那个丑样...这才是现实!可是...那时候真的疼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