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结束，爸爸的脸色已不好。
他拉着妈妈，望了我一眼，急急地上了车。
“霈容，你有什么想要和我坦白吗？“爸爸坐在沙发上，饮下口茶问。
我有点懵，学习上不会有问题。只能瞟眼看妈妈。
妈妈轻叹了口气，温柔地宽慰爸爸说，“健海，你好好说嘛，霈容大了，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说出来商量的。“
爸爸没有说话。
妈妈接话道，“霈容，是这样。之前你带来家里玩的刘一凡同学，你还记得吗？“
我心里已经明白了。
“唉，“妈妈看了我的表情，又叹了口气，“今天我们见到了他爸妈，还有他。你为什么要骗我和你爸爸呢？“
我沉默了，刘一凡也学文科，仍是学习委员，在班里还是受注意的。
妈妈补充道，“你们年级总共3个文科班，散会后，我和你爸爸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以前的一个熟人，是你隔壁班同学的爸爸，以前也来过我们家。我想你知道是谁了吧？“
子臻的爸爸也去家长会了吗，不对啊，不都是大福叔照顾子臻吗？
我低下了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
相顾又沉默了。
爸爸打破空白，“霈容，我现在只希望你告诉我，上次来我们家的小男生不是你小学时候的同学，叫江什么的。“
“江子臻，“我不想继续欺骗，“爸爸，他叫子臻。上次来的就是他。“
爸爸站起，嘴有点哆嗦，“这究竟是什么呀，霈容，你不是答应我们不和他联系了吗？而且偌大个上海，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唉！“
冤家？
爸爸踱步来回，“小时候，我不让你和他继续来往，是为你好，为我们整个家好啊！他爸爸，就那个清水会头子，那个爸爸对我们家做的龌蹉事情，就可以看出他们家根种不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
我诧异地摇头。
妈妈缓和道，“是真的，霈容，你爸爸没有骗你。十年前，江正石就打我们家酒厂的主意，想低价收购，你爸爸不同意，他就在我们酒里掺甲醇。有几个客人喝了假酒，眼睛出了问题，甚至有个老头客人左眼失明了。客人吵着来找我们算账，后来是你叔叔机灵，要了客人喝剩的酒去化验，才知道有问题。之后也是老天爷长眼，不害好人，看门的老头有目睹那时还不是老大的江正石下药。这个事情当时扯得很大，然后江正石就跑了。之后好几年你爸爸都在尽力补偿和安抚那些喝假酒伤身的客人。“
我软垮在沙发上。
“他当时是想搞垮我们酒厂的名声，逼我不得不低价转卖给他，奈何老天有眼。但这等用心，太歹毒了。“爸爸很是气愤。
“而且霈容，因为他这件事，本来发展得很好的酒厂，在昆明被影响了好几年，你爸爸才带着我们背井离乡地迁来上海，开拓新市场，扩大生意。“妈妈也有点愤怒了。
“可妈、爸，子臻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他爸爸那种人，你们也见过的——“我尽力挽回。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霈容。爸爸说的都是真的，父亲那么坏，儿子能好到哪里去。他爸爸对我们家做了那么坏的事情，后来他不也敢腆着脸上我们家拜访吗？实在厚颜无耻，所以你对那个子臻又能了解多少？“爸爸极力劝诫。
不，子臻不是这样的。
“不，我相信子臻，他不是这样的，爸爸。“我带着哭腔。
“你为什么还这么执迷不悟，”随后妈妈一惊，慌叫道:“霈容，上次你问喜欢的人，不是皓成吗？“
我哭了起来。
“天呐，我怎么这么糊涂，以为自己眼皮底下就是水到渠成。“妈妈自责，却又不愿相信地复问，“霈容，你告诉妈妈，你上次喜欢的人是谁？你告诉妈妈呀！”妈妈扶起我的肩，不肯放弃。
“妈妈，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我真的很好，我真的喜欢他...”我的眼泪不止。
妈妈跟着难过得也沉默起来。
“拓梅，你们在说什么啊？”爸爸一头雾水。
“妈妈，帮我，”我抓着妈妈的手，“他真的不是他爸爸那种人，你说过，爱一个人会害怕失去他，妈妈，你要帮我！”
“冤孽啊，”妈妈也哭起来，“健海，是我对不起你和霈容啊。霈容喜欢上了那个江家孩子。”
爸爸瘫坐了下去，久久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色暗了，爸爸才缓缓地开口，“霈容，跟那个男孩子断了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你现在知道我们两家发生过什么，你们再继续也不会有结果的，因为爸爸对他爸爸，这心里的坎是过不了的。”
说完，爸爸注视着妈妈。
妈妈也只能无奈地低头看我，“霈容，你要坚强，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个喜欢的人，慢慢的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没有谁是真的不可或缺的哪一个。听爸爸的话吧，我的孩子。”妈妈也流泪了。
心痛的无可附加，环视着爸爸妈妈，为何一定要我在我最亲的人和爱的人之间二选一？我该怎么做才好。
哭着冲回房间的时候，我心乱如麻。
当皓成哥自习回来的时候，家里安静的如窒息一般。
“霈容，找你的电话。”皓成哥轻喊。
“恩，来了，皓成哥。”
哭肿的红眼睛，在不开灯的客厅里，被沙哑的嗓音出卖，淋漓尽致地暴露给客厅里站着的人儿和电话那头。
“容姜，你哭了吗？”子臻的声音那般熟悉。
“恩，子臻。”
“傻丫头，你爸爸很讨厌我吧？”那边很平静。
“子臻，你也知道了吗？”我坐在地毯上。
“以前年纪小，没有问。今天大福叔病了，我爸爸和凌叔叔碰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终究来了。本来想，只是些小磕碰，会被我们俩的关系修复好的。当我妈妈告诉我的时候，我才明白，很多事情的确错在我爸爸。”
“子臻，你和你爸爸不一样，我知道你不是。我也会尽力说服我爸妈对你改观的。”
“容姜，我好害怕会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你和我父母之间，我只要你——”那边顿了顿，“人活着会有很多目的，但自从我外婆过世后，我就告诉自己，生命很短，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和在乎的人一起生活，那活着的意义就没有了。所以不管凌叔叔和阿姨怎么反对我们，都不要紧，我会证明给他们看，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会对你好的。这些都与我爸爸没有关系。”
“那子臻，你爸爸喜欢我吗？他也会反对我们的，是吗？”我问。
那边默然，“容姜，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妈妈也会喜欢，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可以了。我爸爸需要时间慢慢地改变，但那是早晚的事。”
“子臻，我害怕。”
“怕什么，傻瓜，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
我有点发抖，”我害怕我们现在坚持的以后都会变成错的，因为这看起来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容姜，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爱你，而且会一直爱你。爱会让我们找到彼此的依托和勇气。也许现在我们的力量很小，但是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现在困难的事情，都可以靠时间去改变的。“
我沉默着，良久才问道：“子臻，你会怕吗？”
毕竟我和他都还很小，人生的长河里，我们的年纪和阅历都还那么浅。
”容姜，“子臻顿了顿，”说实话，会的，因为我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在我们的同学朋友中，最多的情况只是家长怕影响学业而阻挠，但彼此之间有嫌隙的，像你爸爸和我爸爸的这种，我也需要时间去面对。但是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舍弃和离开你，这就已经足够我鼓起勇气去面对所有的状况。容姜，你勇敢一点，你还有我。“
”那，子臻，未来发生任何事情，你都敢去面对吗？“我需要底气。
”只要是和你一起，我都敢，也必须要面对。“他那么坚定，超越年龄般的坚强，也许只有我是一开始就懦弱的那个。
”容姜，你在听吗？“
”在的，子臻。“我在默默流泪，为什么我和他都没有做过坏事，却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傻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我妈妈认识我爸爸的时候才16岁，那时我外婆嫌弃我爸爸只是个小混混，20多岁了却不干正事，很反对他们在一起。爸爸追妈妈的时候，外婆直接不让他进屋也不给好脸看，但我爸爸不服输，每天都想尽办法来看我妈妈。后来我妈妈迫于外婆的压力，要求爸爸谋得一份正差，出人头地后再在一起。没想到我爸爸真的出去搏，有了一点成就。但是外婆还是反对，觉得妈妈跟着爸爸这样的人，不会有好日子过。我妈妈竟然连夜逃出家和我爸爸私奔了。妈妈是外婆的独女，外公走的早，外婆含辛茹苦的带大女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有好几年的时间都没有理妈妈。可孩子毕竟是孩子，有哪个父母会真的针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理。在我出生之后，外婆就和妈妈取得了联系，经常接济那时困顿的妈妈，还在妈妈追随爸爸四处奔波的时候，负担起照顾我的责任。其实这都是爱，父母对子女的爱，是难以揣摩和不容置疑的。这些都是我外婆告诉我的，容姜，所以你能懂我的心意了吗？不管父母做什么样的决定，对于我而言，我最关心的是你。“
我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子臻对我的一定是爱。
我们的爱是相见欢喜，是彼此不可失，是愿意关怀对方胜于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