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奇怪,他居然没有和他的死党些一起从足球场回家。一般,他总是和那几个男生走到校门口,总有人开车在那等着接他回家,我曾经远远地看见过。现在他推着一辆自行车在长廊过道上悠闲地穿梭,难道他今天要自己骑车回家了吗?我想着便悄悄跟在背后,其实没有什么目的,就只是想跟着他走一段。
当我背着手,迈着碎碎的步子跟在他身后,无聊地张望时,他停下了脚步,转身与我目光对视,他轻启嘴唇:“你是在跟着我吗?”
我垂眼帘想了一下,择日不如撞日,好机会不能放弃,便回答道:“没有啊,我只是到处逛逛。”
他微扬嘴角,打算转身,我忙说:“哎,你知道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他侧着头,我继续说:“你不觉得我眼熟吗,也许我也像你的一个朋友呢?”
他咧着嘴笑了,我趁机道:“我叫凌霈容,很高兴认识你。”虽然我们之间还隔着两米的距离,我还是傻傻地伸出手去,一如小时候刚认识他时。他嗤笑了一下,漠然的转身推着车迈步向前。
难道我弄错了?我追上去,“你怎么不回答我啊,难道你不叫江子臻吗,你小时候不是在云南读书?”我追问。
他丝毫没有停步的念头,目不转视地冒出一句:“你好老套啊。”让人摸不着头脑。
“嗯?”我疑惑,他不理我的表情,继续类似自言自语:“总是自以为是,总是这样,如果我不等你,你是不是永远消极地等待,不采取有效地行动。从不主动找找我,遇见也是这么生硬,难道我不值得你着急一点?”
他仿佛在申诉不公待遇,我赶紧安慰他,“你别生气,哪个人这样对你真是太不仗义了。”他突然停下了,我试探地看着他的脸问:“那你是不是子臻啊?”他叹着气低下头,忽嘲讽地质问:“原来您还记得我呀!”说着加速地往前面走。
刚才他说了句什么?原来您还记得我呀!子臻,你就是子臻,开心死我了。
可是我刚萌动的兴奋便被他无情的疾走摧毁了,原来他还生气了!
“子臻,”我死皮耐脸地蹭上去,“咱们重逢你不高兴吗?可我很开心能再见到你,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这些年我都在期盼咱们重逢。”
“是吗?”他瘪嘴,“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发现啊,我感觉你过的开心着,有没有我丝毫没什么影响。不过也不奇怪,你本来就朋友多,不联系一两个也没什么关系!”
原来他在生气我搬家的事。
“不是这样的,”我连忙解释,“那时你刚走,我就搬家了,没有办法通知你。后来我和皓成哥还到处打听过你的去向,可惜我们太小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呀,而且通讯又不方便!”
听到“皓成哥”这三个字,他脸色急转直下,更难看了。酸溜溜地说:“是啊,有皓成哥陪你,你们都小,没有办法!你们不是现在都还一起回家,一起上学,一起嬉笑,又何必来找我呢?”
他怎么会知道我和皓成哥一起回家呢?
“哎,你怎么能只是指责我呢?”紧追没有好脸色的他,我有点生气了。
“你走的时候也答应会联系我,这些年,我也没有发现你任何的动静!你生气,我还气呢!”我站在原地质问。
“我没有找过你?”他像承受极大的侮辱和冤枉,悲愤地反问,“我的家刚稳定下来,我就给你写信,写了好几封,你都不回!我偷偷地攒钱打电话给你,甚至初中的时候我还回过昆明找过你。你又为我付出了什么?”他生气地踢了自行车一脚。“如果以前是你年纪小,不能来找我。那么之前你就认出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他转向看着有些吃惊的我,冷笑道:“被我戳破了吧,也许你是怕我打扰你和皓成开心的二人世界!”
“你说什么呀?”我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我很抱歉这些年没有联系上子臻,可是他说的那些事,写给我的信,找过我,我都无从得知。子臻,我们才不是这样的人,你的话是在贬斥我们,那你又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吗?
“你一竿子打死了一船人,你生气我校庆之后不联系你,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质疑我和皓成哥,我们一直都在找你的,亏我们还一直惦记你。”我脸上的怒气噌噌地爬上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冒火。
也许我的脾气一反常态,他站在那一动不动。
“皓成哥和你,都是我的好朋友,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希望能找到你。开学前当我妈妈告诉我暑假可以回昆明时,我激动极了,因为这意味着我们期盼的找寻你的一天来了。我也不知道我们居然会在校庆上见到,你现在说的话,充满了对我们的鄙夷,也许你才是那个不想见到我们的人,你不想和我们做朋友就算了,还先发制人。我不会再来烦你了!”看着他一言不发的被我训,生气之余,我的心里也浮现一丝难过。但我还是气愤地转身,扔给他冷冷的一句。
的确过年的时候,爸妈说,出来好几年了,我姑姑一个人在YN那边怪孤单的,他们打算让我放暑假就回去看望姑姑。我当是还窃喜,幸运的话,我还能找到子臻的蛛丝马迹。但现在的场景让我当时的想法显得很可笑。
刚转身走了几步,我就后悔了,霈容啊,你怎么这样做,平时你都那么镇定温柔,现在怎么这么冲动。
你说子臻先发制人,现在你又何尝不是,期盼了那么久,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转身这么久了,为什么他还没有反应,如果他不追上来,也不叫住你,你打算如何收场,真的不来往吗?
“哐啷——”我听到身后有自行车倒地的声音,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一只手轻轻地从后面握住我的手,期颐我能停下脚步,我顺势转身。
一张后悔又不知所措的脸映入眼帘,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厚脸皮地笑起来,露出白白的整齐的牙齿,“咱们就不能好好地,和颜悦色地说话吗?都这么久没见了。”他的表情真的像个做错事还要逞强的小孩。
我也噗嗤的笑了,“我本来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也不知道是谁阴阳怪调的。”我转头看别处。
他歪嘴一笑:“霈容,我知错了,原谅我吧。”我听着他道歉心里美滋滋的,便轻轻点头。
“快去把你自行车扶起来吧!”我抽回手,指着前面。他连忙嘿嘿一笑,跑去扶起,一如小时候般可爱。
我们推着车在校园里闲逛,“子臻,你不忙着回家吗?”我化解尴尬地问。
“今天大福叔回乡下去了,我自己骑车回家,不用急。”
“大福叔?”我好奇。
“噢,大福叔是我爸爸的拜把兄弟,从我上初中开始就负责照顾我,对我很好,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子臻停住车。
“那你不急着回去吧!”他也反问我。
“其实,子臻,我和皓成哥是一起回家。不过离约定的时间还远,所以不急。”我望着他,他并没有反感了,便补充道:“皓成哥也很挂念你,我希望咱们三个以后还跟小时候一样好,行吗?”子臻忙看着我的眼睛解释:“霈容,我刚才说的就是一时气话,不是故意针对谁。我也很想念皓成哥,放心吧,以后我们会更好的。”
看着他赔罪似的解释,我忽然好心痛,的确是我不够好,没有好好地珍惜他,现在还让他诚惶诚恐。
我不由地转移话题,“子臻,你离开昆明之后,都去了哪些地方,你外婆怎么样了,我们去前面的台阶那坐坐,你快给我说说吧。”我拉着他,帮他推着车过去。
“霈容,其实我的外婆已经去世了,刚开始的半年我们在B市给外婆治病,后来没有什么起色,爸爸怕耽误我学业,就托在S市的陈大福叔叔照顾我,送我来锦江中学读初中。再后来爸爸也带着外婆来S市,没过几个月,外婆就走了。”子臻心情低落地垂下头。
“别难过了,你的外婆会在天上保佑你的。”我抚摸着他的头,希望他能好过一点。
“外婆走时希望妈妈将她埋回老家,所以我也央求妈妈能带着我一起回去,这样我就能去找你。外婆死了我心里很难过,但是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倾诉。”
“对不起,子臻。”我很抱歉。
“当时我去到小树林,我喊你,许久都没有人回应。我又不敢去你家看望,便只能在小树林的草地上躺了一天,装作有你陪伴。没想到这样做,我的心情真的变得不那么沉重,渐渐地缓过来。”
听着子臻述说往事,我好内疚,在他最需要朋友时,我没能在他的身边陪伴。我在心里暗暗起誓:以后我一定要担起好朋友的职责,好好的照顾他。
我从衣袋里摸出早上带出来的酸枣糕递给他,“这是我姑姑从YN给我寄来的特产,虽然它很像糖果,却比糖果好吃很多。作为好朋友,我想分给你吃。”他破愁为笑,“霈容,没想到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说着接过来撕开了一袋。
望着他将小块的酸枣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味,我介绍道:“我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疼我,可惜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昆明。”
“你姑姑还呆在昆明吗,我还以为她跟你们一起上来了。”子臻说着撕开了另一袋,看来酸角糕俘获了他的心。
是啊,姑姑还在昆明。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子臻,你真的给我写过信吗?”
子臻抬头:“当然了,我写了好几封,大概四五封的样子吧,没有收到你的回信还使我难过了好久。”
“那你是不是还沿用我们间的代号?”
“嗯,咱们不是都约定好了嘛!”子臻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哎,”我叹气,“子臻,我知道我为什么没收到你的信了。本来我的姑姑在老家,有我的信她一定会转寄给我的。可是你写的是‘容姜’收,所以我的姑姑肯定当寄错的处理。”
子臻也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我当时不知道你已经搬家了,所以也没意识到这个漏洞。”
他笑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初用来方便联系的代号却无形地阻碍了我们。”
“那,”我问,“我们现在还要保留这个暗号吗?”他毫不犹豫地说:“要,当然要,虽然它犯了次小错,可是它是只属于你我的东西,我想拥有,霈容。”他用征求的眼神期盼我。
“好,我知道了。你以后只要叫容姜,我就能认出你,像小时候一样。”我说着,他有点腼腆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