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有掩体的地方,我才敢停下脚步,拿出夹在书里的面饼,美美的咬一口。
我叫柳州,暑假一结束,父亲就迫不及待的把我揪了出来,扔给了母亲。自他们离婚后,我就辗转于两者之中,小心翼翼的存活者。对于又有家室的他们来说,我的存在未尝不是一种障碍与无奈。因此,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快快长大,早点离开。或许,对于很幸福的你而言,长大是件很遥远也很幸苦的事,但对我,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什么,是你在问吗?
地上有什么,为什么要佝偻腰杆,低着头走路,万一撞倒了怎么办。地上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如果你靠近我,如果你够细心。就会发现我右眼下边那一块月牙形的伤疤,赤裸裸的弯曲在这张长得并不娇小玲珑的面孔上。
丑小鸭,对。无论看哪里,都是一团糟。头发枯黄,眼睛暗红,嘴唇有些发紫,身材永远是一张透光的纸,脑袋有时也昏昏沉沉的,沉浸在初春寒雪的冷寂中。
他们都说我是老古董号,喜欢旧的东西,就连那块随身携带的电子手表,都是花2块钱从跳骚市场淘来的。谁都喜欢新的,我也不例外。可你看看,除了这一身皮囊,剩下的,那些所谓的美好,温馨,全都是空的。因为,母亲鼓起的肚皮压缩了我饥肠辘辘的贫瘠。
我们的关系有点别扭,至少不会让我敞开胸怀,推心置腹的表露自己的想法。她很忙,忙的连照面的时间都没有。可今天,却是个例外。大老远的,就听到母亲怒吼的声音。对,他们,我的父亲,母亲撕扯着父亲,谩骂着一些碎语。走进了,才知道,原来又是因为钱,因为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拿到生活费了。
喜剧的表演,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他们互相推诿的借口,没人真真切切的在乎过我的感受。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却要面对这么多的屈辱与不堪。很少回家,因为寄宿,也因为不想,那个玩意对我来讲,太空洞了。于是,转身,于是,悄悄的离开。谁也没看到我眼里的悲伤,除了那只红眼睛的小黑狗。
“柳州,你去哪?”身后,母亲嘶哑的声音,穿透耳膜,灼伤了我的命脉。
我没有乳名,一生下来,他们就这样喊我。柳州,柳州,怎么会起这样一个名,相对于这拗口的名字,我更喜欢简单的,顺口的。稻香,对,你们可以叫我稻香。虽然没有见过稻子,没有闻过稻香,但我喜欢吃稻子。白花花的米饭,圆润润的汤圆,焦脆焦脆的糍粑。我喜欢食物,喜欢它那飘逸的味道。但我不胖,一直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个子一般高吧,皮肤粗糙,走起路来,腰杆不由的往下弯。对,就是这个样子,低着头,盯着地面,头发盖住眼睛,漫不经心,好像身外的世界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对,是没有关系,我的无关痛痒,跟他们的多姿多彩,有何关联呢?
我不是小愤青,也不是理想主义者,现实者。对,当空洞的肠胃再一次发出警告,叫嚷着食物的补充时。我不由的停下脚步,警觉的观察四周,有掩体的地方,有掩体的地方。对,那个垃圾车后面。放心,我不是小偷,只是一个现实者。蹲在车子后面,赶忙拿出那块吃剩的饼子,一口,两口,没吃几口就完了。末了,舔舔嘴角,揩揩嘴巴,干燥的舌堂里焦躁不安,很想喝水。翻开口袋,里面只有5毛钱。
一只冰棍,冰甜爽口。可是,天黑了,我却不想回家。寂寞的天空,你说,我该去哪儿呢?
脚步匆匆,生活匆匆。而我,却躲在他们的脚踝处,望着来来去去的背影发呆。我没病,很健康,只是,我太孤独了。你明白吗,曾经的我很忧伤,曾经的我很渺小,曾经的我也一文不值,曾经的我被当做球,踢来踢去,最后落到了臭水沟里,打了一个盹,醒来时,天空已经变了颜色。
忽然下起了雨,我很坳,很倔强,但最后还是屈服了,投降在湿透的躯壳里。砰砰砰,紧闭的铁门一直无人应答,抱着双臂,萎缩在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