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属丝切开车盖的时候,沈冲从梦中醒来。
呼啸的风声预示着危险,汽车不安地颤动起来。
意识从他的心灵中伸展开来,向司机涌去。
洁白一片的灵魂,在风中慢慢消散。
“喂!你怎么了?!”沈冲的灵魂呼唤着他,她却没有丝毫回应。
一粒灵魂碎片飘到了沈冲的灵魂上,泛出一丝涟漪,接着融入进去。
瞬间,一股堪比高潮的舒适感直接在沈冲的心灵深处升起,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呻吟,因为他看见,本来已经很短的生命之尺,悄悄增长了一截。
原来……吞噬灵魂……这么快乐……
一股不安的想法从沈冲的心底升起,他颤栗着将它甩入脑后,拒绝着心底最原始的渴望,对生的渴望,对自己存在的渴望。
他舒展开自己的意识,将这一团白色无主的灵魂之火包住。
不需要共同的信念作为基础,无主的灵魂之火好像一台崭新的电脑。
沈冲的意识在老司机的躯体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还没来得及惊叹这一切,沈冲就看到一辆汽车迎面扑来。
“干!”苍老的声带发出一声国骂,两只手下意识操纵着汽车。
敞篷殡仪车贴着对面的汽车疾驰,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和无数火花,在左摇右摆后,终于稳定下来。
沈冲一低头,大脑啪嗒一声滑到脸上,他强忍着恶心把大脑撩拨到一边,看见了丢在一旁的无线电话筒。
“喂,艾莉诺,听得见吗?”
无线电那边是连天的枪声。
“艾莉诺?”
沈冲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操纵着汽车,摇摇晃晃,似乎随声都可能飞出公路。
他想了想,忍住了恶心。将话筒放入空荡荡的头颅中,又把脑子塞了回去。
沙沙的白噪音如立体声在脑中响起,沈冲皱了皱眉,还算可以人肉。
“艾莉诺?~!艾莉诺?!”
沈冲一边操纵者汽车,一边呼叫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一闪而过的小巷,一辆汽车正在发动。
消耗一截生命力,意识网猛地向四面八方扩张,周围的建筑中每一个生命都在沈冲感应之中,大多数是平和无害的绿色。但却有几枚显眼的红色灵魂,从不同的方向向他靠近。
沈冲冷哼一声,车子靠近左侧行驶,一脚油门,汽车不断提速。
下一个巷口,一辆汽车刚刚驶出来,还没加速,便被加长林肯掀翻在地。
“哇呜~!”
沈冲一声欢呼,但还没等他高兴完,身后的追车枪声大作。
沈冲一缩脖子,却只听见闷响,连汽车的玻璃都没被打破。
“原来是辆防弹车。”面目无神的老司机嘴角露出微笑,“那咱们可以好好玩玩。”
他轻踩刹车,林肯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追逐的车辆拼命加速,两个巷口后已经咬住了林肯车的车尾。
沈冲狠狠踩下刹车,心中却想到艾莉诺——她是因为讨厌我才将这辆车换给我,还是因为看重我?
两辆车瞬间接触在一起,追车褶皱,变形,从后掀飞出去。
沈冲两只手连忙捂住飞出去的脑子,在他的头腔中,传来了一句女人的声音:
“沈冲,是你么?!”
重新发动汽车,沈冲一手捂住透风的天灵盖,一手操纵着方向盘,陈旧的声带发出苍老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是我?”
艾莉诺将一具尸体拨开,持枪的双手架在没有玻璃的门框上,她偏着头,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破碎的耳机,鲜血从头发中渗出,滴进了眼睛:
“我就是知道!”
一声枪响,不远处的枪手应声而倒,敌人一阵骚动,更加畏惧。
“好吧,就是我。您神机妙算,我一直比不上您。”苍老的声音说出吊儿郎当的话语,沈冲觉得挺有意思。
“沈冲,老实说,你有没有嫉妒过我?”一枪放倒从侧面偷袭的敌人,艾莉诺将弹匣褪下,装上新的子弹。
“有啊。”
“比如?”艾莉诺嘴角露出骄傲的笑容,三发连射将敌人爆头,第四名敌人趴在地上一阵盲射,子弹打在汽车的残骸上乒乓乱响。
“太多啦。嫉妒你长得漂亮人缘好,嫉妒你气质优雅工资高。你不过采访采访明星淑女就能上头条,我累死累活,结果上了副刊。”
“你这分明是抱怨啊!”艾莉诺笑道,她瞥见不断有人从汽车上翻滚下来,参与围攻或解围。
他不知道,如果没有她向弗朗西斯说情,他的那些新闻根本就不可能见报。
不,他不用知道。艾莉诺在心底摇了摇头。
“哈,被你听出来了。”
“沈冲。”
“恩?”
“谢谢你。”艾莉诺将打空的手枪丢在一旁,摸索着身边的尸体。
“为什么?”
“没什么。”艾莉诺摇了摇头,将模糊眼睛的鲜血甩下,**********的子弹迅速消耗,她不得不从连发改为点射。她嘱咐道:“你要带着火种藏起来,去布鲁克林的港区,那里虽然乱,但没有被任何势力控制住。去那里,直到埃塞雷德或外公的人找到你。”
“好。”沈冲一打方向盘,本来驶向布鲁克林大桥的汽车往南方拐去。
林肯车翻过一座缓坡,路面越来越破,沈冲觉得这具身体的脑子已经颠成了一碗碎豆腐脑。
这时,对面出现一辆大车,两盏车灯紧挨着路边,占据了整条道路。
“沈冲。”
“恩~~?”
沈冲觉得自己已经岔音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十秒钟后变成一张肉饼的样子。
绝望中的他低头看见了车灯旋钮。
玛德《山脊赛车》!
他在心中咒骂一声,打开远光灯,两辆贴边行驶的摩托出现在眼前。
长出了一口气的沈冲听见艾莉诺的声音越来越轻:
“还会再见吧?”
艾莉诺微笑看着天空,耳机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一阵狂风裹挟着尘沙从头顶刮过,风中的敌人发出阵阵惨叫,她闭上了眼睛。
“一定会的。”沈冲鉴定地回答。
艾莉诺没有听见。
车灯照耀的前方道路中,有东西反射出一丝白亮,沈冲疑惑地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迎面撞了上去。
他清楚地看见金属丝切开玻璃,感受到金属丝切进骨肉,听到狂风再次带走一部分汽车。
汽车的两扇后门终于摆脱了铰链的束缚,向外洞开,惯性带着棺材向外滑去,幸好被安全绳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