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眼尖的客人发出善意的笑声,看到是小情侣吵架,人群逐渐散去。
错愕中的沈冲从久违的柔软黏稠中回过神来,狠狠将旺达推到一边。
“神经病!”他从跑车中跳出来,虽然感觉有点假正经,但对于旺达的行为,他确实有些生气。
不远处两个人走过来,一个是艾莉诺,嘴角露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另一个是男性白人青年,和旺达长得三分相似,面带气色。
“得,看来要挨顿打了。”
占了便宜挨一拳,应该也不吃亏。
没想到青年根本没理沈冲,径直从他身边经过。
白人青年打开车门,一巴掌打在旺达的脸上,白嫩的肌肤瞬间浮现出红印。
哪怕差点被她害死,但看到漂亮的女性被打,沈冲的心中还是有些反感。刚想迈步上前,艾莉诺从后面拉住了他。
沈冲询问地看着她,艾莉诺轻轻摇了摇头。
只见白人青年弯下腰,用额头抵住旺达的额头,轻轻地念叨着什么。
“《常识》?”
“托马斯·潘恩。”旺达的声音有些空洞。
“《大地》?”
“赛珍珠。”
“《漫长的告别》?”
“雷蒙德·钱德勒。”
“《草叶集》?”
……
看着眼前如同念咒的诡异画面,沈冲有些困惑。“搞什么鬼?”
艾莉诺用手指了指沈冲的脑袋:“这里有点问题。”
“人格分裂?”
“类似吧。你怎么出来了?”艾莉诺问道。
“透透气,怎么,有什么情况?”
沈冲有些好奇,这些客人大多是科波拉家族的拥趸,即使知道老爷子的立场,也要站出来挺他,沈冲现身虽然有些招摇,但本质上没啥区别。
毕竟这场宴会,是为另外两个通缉犯办的。
“喏,问题就是他。”顺着艾莉诺的眼神望去,埃塞雷德正陪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他有着棕色的卷发和深蓝的眼珠。
中年人看到沈冲后眼睛一亮,一边快步走来,一边伸出右手:“沈冲先生,我很钦佩您的勇气,能从国家安全局手中逃出的人,都很了不起。”
陈冲与他握了握手,冷冷地道:“新闻中可从来没到过国家安全局。”
他露出毫不在意的微笑:“我们家族有很多特殊的朋友,如果有机会,请你去那里做客。”
“但愿吧。”沈冲敷衍了一句。
中年人与埃塞雷德拥抱告别:“嘿,兄弟,我真不舍得离开你。但你知道的,总有一些小伙子会将事情办砸,家族里一刻都离不开我。”
埃塞雷德皱着眉头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像抱着一条五步蛇:“我也是,马里奥,希望还能见到你。”
马里奥与埃塞雷德分开,低声地说:“会的,一定会的。”
他与科波拉家族的所有人拥抱告别,假惺惺如一位三流喜剧演员。
最后他走出了庭院,汽车开动后,十几辆轿车护送他消失在道路上。
“他是谁?”陈冲问道。
“马里奥,和叔叔一样,外公的教子。”
“他看起来更像你们家族的仇敌,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燃烧着怨恨和愤怒。”
“毒蛇蜕皮的时候,总会抛下上一层鳞片。”
“有一句经典台词,没有人能合法地赚一亿美金。”沈冲笑着问,“他是科波拉的阴暗面?”
“所谓犯罪组织,就是一群在游戏中失败,又不想遵从游戏规则的人。外公带领很多人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但他不是上帝。”
“看来你挺喜欢科波拉。”沈冲评价道。
“我只是喜欢强者。”艾莉诺的话语冷酷无情。
“即使是禽兽,也有活下去的资格。”沈冲再次重复一句经典台词。作为记者的他,见到过太多冉阿让式人物,他们犯了很多错误,但仍然坚毅忍耐,值得尊敬。
“没想到你还是位圣母,希望你今天晚上被马里奥和他的小兄弟们割破脖子的时候,也保持这种高尚的情操。”
“他被收买了?”
“本来就是生意的事情,谈何收买。”艾莉诺说,“他迫不及待的来向科波拉宣战,证明这几十年来错的不是他。”
这时候,白人青年将旺达从车里搀扶出来。刚刚还欢闹活泼的她像刚刚从大海中捞出的溺水者,显得无助虚弱,脚步发软,整个人靠在青年的身上。
他扶着旺达从侧门进入了主楼别墅,沈冲看见旺达的眼睛麻木如同盲人,再也没有刚刚的灵动。
沈冲心中有些伤感,他小跑着跟上前,帮助青年搀扶旺达。
青年有些错愕,但还是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两人将旺达扶进大厅后的一间吸烟室,将旺达放在一套装饰华丽的沙发上。
宽大的风衣向侧面低垂,露出她挺拔圆润的**。
青年将旺达的姿势摆正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与沈冲握手,他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我是旺达的哥哥罗马诺,感谢你照顾她。”
罗马诺穿着深红色的条纹西装,宽松的黑色西裤,整个人又高又瘦。
他有着两只又宽又大的手掌,上面青筋起伏。巨大的鼻子配合上略长的下巴,让他本来清秀的脸庞,显得有些滑稽。
在这个略有些许贵族气质的家族当中,罗马诺显得有些另类,他不像贵公子,反而像是一个小丑。
他的声音有些神经质,笑容仿佛是傀儡师操纵着木偶。
与他气质优雅但精神紊乱的妹妹相比,罗马诺更像是一个可怜的小丑,或正在戒毒中心修养的瘾君子。
“她们知道对方的存在吗?”沈冲看着沙发上恍如噩梦初醒的旺达,疑惑地问。
“有些知道,有些不清楚。但她们之间共享记忆。她被刚刚自己的疯狂吓住了。”罗马诺的声音里带着无限悲伤,好像戏剧的咏叹调。
“可以帮他做些什么?”沈冲问。
罗马诺缓缓地摇了摇头:“她需要的只有陪伴……”
侍者推进了餐车,上面放着点心、酒水和软饮。
罗马诺颤抖着倒了两杯起泡酒,递给沈冲一杯,自己将另一杯一饮而尽。
“你在害怕她?”沈冲问道。
罗马诺闭上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接着他打了个冷颤。“她有些时候,会很可怕……”
“她很记仇吗?”
罗马诺沉默不语。
“你曾经经历过?”
罗马诺痛苦地点了点头。
“那你出去吧,我来照顾她。”
罗马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冲:“真的吗?即使她刚刚差点害死你?”
得到沈冲肯定的回复后,罗马诺激动地握了握沈冲的双手。
然后他忧伤地看着旺达,一步一步倒退着,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