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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锥心(二)

他怔怔地望着她,却见她抬起头仰望天空,唇畔挂着恬静的笑,像是在对他倾诉,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曾经以为,两个人只有白头到老,只有相伴一生,才是圆满的爱情。我也以为,只有走过经年累月,水到渠成,才谈得上刻骨铭心的爱。可是现在遇到他,那么好的他,我才明白,真正的爱情,哪怕只有一年一月、一分一秒,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对不起,我骗了你们,其实宙宇是吸血一族,是那个应诅咒而生的可怜人,我知道自己的责任和身份,不应该和他在一起。但是,他又何错之有?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为什么要去承担那么重的责罚。如果一开始我们的相遇我是需要一个简单的陪伴,那么现在,我肯定自己是要守护他的全部,亦如他对我的守护。”

司徒祺安静的听着,双手仍然紧紧的抱着霖儿,没有落下。只是他的眼眸如深潭凝滞,许久纹丝不动。

“祺哥哥,”霖儿轻声唤他:“真的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所以……”

司徒祺仿佛惊觉霖儿的下文,双手放了下来,试图把霖儿打晕。

只是霖儿怎么会给他机会,不待司徒祺的反应,霖儿借位一个点穴,快速将他定住。

“霖儿!!!!!”司徒祺大骇。

无视司徒祺的呼喊,霖儿眼眸微垂,看着面前的宙宇,静默不语。

“霖儿,别做傻事,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不会逼你的。只是求你,别离开我。”司徒祺呼喊着,也是泪如雨下。

只是霖儿的回应仍然是无动于衷。

他叹了一口气,无比窒闷焦急:“霖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也许永生永世对宙宇来说太遥远太痛苦,现在的结果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解脱?”霖儿轻轻重复着这个字眼。

看见霖儿终于有了反应,司徒祺感觉有了希望:“是的,解脱。”

虽然知道自己的说辞只是缓兵之计,但是不管如何,他断然不能让霖儿做出傻事。

霖儿缓缓抬起头,把目光转移到司徒祺那苍白的脸上,从他面色上读出那焦急的信息,再看看那周身由于一路疾驰而来被枝条划破的衣衫,霖儿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

司徒祺对她的感情,她又何尝不懂。

霖儿回想着从乱葬岗归来后,他们的重逢,在南进国他们的共同患难。如果不是心里早就有了宙宇,也许,祺哥哥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托付吧。

只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那么完美的祺哥哥,还是留给属于他的缘分吧。

对着司徒祺露出释然的微笑,霖儿从怀中拿出一枚白色的瓷瓶,道:“忘了我吧……”

“你要干什么?”司徒祺惊恐地打断她的话,看着霖儿打开瓷瓶的手,满心抗拒。

霖儿无视他的反抗,施施然把瓷瓶中的小药丸放入司徒祺的口中,然后指着他的心口,口中默念着什么,一股淡蓝色的荧光缓缓从司徒祺的心里传到霖儿的指尖上。

片刻过后,霖儿对着司徒祺微笑道:“放心,祺哥哥,我不会害你的。这药丸只是让你不再想起我,不再为我伤心,然后……渐渐忘了我!”

司徒祺无法相信霖儿的所作所为。

她一心只想回到那个男子的身边去,居然抽走了他对她的记忆。

“霖儿!”司徒祺知道霖儿做的决绝,是为了他好。只是她怎么可以这样!

乱了他心,却连想念的奢望也不让他拥有……

霖儿抬起手,轻轻拭去司徒祺脸上的缓缓而出的泪痕,意味深长道:“要恨就恨我吧,不然以后想恨也难了。”

司徒祺陡然一僵!旋即俊容上的表情更加痛楚。

“我不恨你,只是希望你好好活着!”

遗忘,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但是只要你活着,忘了你也未尝不可……

此时此刻,司徒祺的眼中流露出对霖儿的执念,他要她活着,哪怕不在自己身边,哪怕从未记得彼此。

“你真傻呢,祺哥哥……”霖儿再次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对着他无比真诚地说:“希望你幸福。”

希望你忘了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找到一个你爱,也爱你的女子,相携一生。

霖儿轻轻地把宙宇放好,然后在司徒祺嘶声力竭的呼喊中,以指为刀,划破了自己和宙宇的手腕,两手相握,血流兑换,霖儿呼唤出了司徒祭司最高最厉害也是隐晦的法式——血灵召唤。

她俨然在拿自己为宙宇续命。

做好这一切后,霖儿安然的依偎到宙宇怀中,然后对司徒祺轻声说道:“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很重要唷,就是让宙宇举起他的右手,摸他自己的脸,然后用温柔的语气告诉他摸到的那个人,说声我很想他。真的真的,很想他。

“真爱一个人是永远都不会感到孤单的,想一个人更是一种幸福,静静的思念,孤独地享受,那是一种无比的美妙。

“我不在的日子里,我会让微风把柔情捎来,代替我陪伴他。

“如果说司徒祭司最初的诅咒我无法改变,宙宇只能孤独的走到世界的尽头,那么吸血一族曾经的罪孽深重,就让我代替他来慢慢偿还。我愿意化身这灵动世间的每一个生物,尝遍每一种轮回,体验每一种苦楚和甘甜,只要他能活的平安,快乐。

“请替我告诉他,等我回来,等我偿还了所有的一切,我就回来。告诉他,这就是我们的赌注。”

丢掉灵魂中的自我,那就是爱到了极致,是的,爱情如同诗歌中所赞颂的瑰丽一样,双双离世化蝶飞舞,坍塌了也可以万古流传,绵亘千秋……

更何况,他们的爱情,早已经超越了时间。

人生如梦,聚散分离,朝如春花幕凋零,几许相聚,几许分离,缘来缘去岂随心。

也许,她会因为时间的轮回忘记了他的模样,千万次的化身,他们都是过客,千百条的路会错开了他们的相遇,但是他的回眸早已将她心囚禁,如爱的枷锁,等待复燃。

情到深处,痴到极点,爱的交响就是感天动地的壮歌。弦声悦耳,等到那相逢的一瞬,或许早已穿越千年,届时,这必定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美好结局。

那么,在时光的流波里,就让他们微笑面对,然后,安静地等待……

“霖儿,你是个傻瓜,傻瓜……”看着面前逐渐消失生气的霖儿,司徒祺早已泣不成声,哽咽的像个泪人,只是他不能动,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唯有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两人,都似安睡般恬静美好。

“我不会告诉宙宇的,我要让他痛苦一辈子,内疚一辈子,所以霖儿,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是皇帝,我不允许你死,你听见没有,我不允许!”

最后那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司徒祺的全力。

只是事已至此,逆天无谓。

霖儿的血已经开始不再兑换,她的身体开始弥漫淡化,似乎随时都会飘散开来。

“真想……回……家……啊……”霖儿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然后司徒祺就看见霖儿如同柳絮飘散般,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地在消失,眨眼间,已快速泯灭于空气中。

“霖儿,不要走,霖儿……”

司徒祺心中发寒,那寒意从指尖缓缓渗透到身体深处。他无措地看着霖儿,目光悲切。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头又有些沉,那层层水波交织覆盖的感觉出现了,似乎是霖儿先前的法术开始发挥作用。

司徒祺终于不堪重负,在绝望声中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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