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洗尽繁华,褪去喧嚣。
风仪殿内,宫灯明亮,轩帝司徒祺来的时候,霖儿刚沐浴完。
外殿跪倒一片,迎接圣驾,唯独这位准皇后没有反应,抬头看了眼窗外,似乎在确认时间。
好吧,月亮又大又圆,的确是晚上。
但是司徒祺从来没有晚上来过,今天怎么突然到访了呢?
“霖儿拜见皇上。”不管如何,样子总要做足的。
“……平身吧。”不知道是不是霖儿多心,总觉得今天司徒祺的怪怪的。
“祺哥哥,那么晚找我有事吗?”行礼完毕,霖儿又忘记了身份。
一句话,吓傻了跪倒的奴才们。
怎么这样跟万岁爷说话?
司徒祺没有追究她的错误,对地上跪着的宫婢太监们轻挥了下衣袖:“都下去吧。”
不时,这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他和霖儿二人。
“祺哥哥,怎么了?”发现司徒祺用一种无法言语的眼神看着自己,霖儿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丝缎的睡袍,披头散发的也未梳理,霖儿赶紧红着脸转过身。
“祺哥哥,我先换下衣服。”
说完,一溜烟的走到屏风后。
司徒祺原本忧虑的脸显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这才走到桌前坐下,看着茶壶发呆。
方才在颐年殿看见急报时,他震惊不已。司徒炎烈和司徒裴居然惨死家中,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祺哥哥,想什么呢?”终于,霖儿换好了衣衫,坐在了圆桌的另外一头,鉴于刚才的窘态,她同他保持距离,连眼神交流都避免。
“霖儿……”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司徒祺又觉得难以启口了。
发现了司徒祺的犹豫,霖儿心里的疑惑多了去了。
难道他发现宙宇每晚的探视了?不然怎么会深夜来访?
不管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心底打着主意,绝对不主动承认。
只是这氛围……
要找个话题聊聊啊。
“祺哥哥,冷宫那里到底怎么回事啊——”手肘支在小桌上,她开始左顾而言他。
司徒祺那张清俊的脸容立刻泛出更深的焦虑,思量再三,他还是和盘托出:“冷宫那里,发现了地宫。”
是的,那天出现刺客后,司徒祺下令彻查,虽然刺客没有捉到,但是却意外的发现了地宫的存在。
为了探究地宫的秘密,不少人在过阵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司徒祺独自站在地宫最下层,看着那些药罐,牢笼,以及冷冻库里那具白骨时,他的心里也是疑云密布。
究竟是谁在这深宫之处做着不为人知的实验?
他命人销毁这里的一切,却不料在整理中发现了一本手册。看字迹,应该是景帝无疑。
翻开手册,司徒祺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不敢置信。里面居然是景帝的实验记录!
想起这段时间来发生的种种,司徒祺如醍醐灌顶般了悟,原来自己和霖儿的姻缘,也是景帝的一步棋,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加以利用。
只是看着手册中的日期,景帝驾崩后应该无人来过,那从这里逃出去的试验品,不就是已经拥有吸血一族异能的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处理这件事情,却不料还没有想到办法,就接到了急报。
司徒炎烈和司徒裴中毒身亡!
没有人知道原因,据说先前二人还你侬我侬,相依相偎,下人们也就知趣的不敢叨扰。不料晚饭时宜,下人前去布膳,才发现两人已经过世多时。
司徒祺立刻想到,如果那个试验品需要司徒祭司的鲜血活命,那么他势必会找寻司徒裴。
而今,祭司已死,毒血无用。
那么剩下的就只是霖儿了。
霖儿,不管是不是永生的钥匙,他都不允许别人伤害。
“是吗?地宫里面有什么秘密吗?”似乎没发现司徒祺的转变,霖儿只注意了地宫二字,美眸里流光溢彩,津津乐道的想听八卦。
要知道这幽幽深宫,漫漫长夜……
没点故事听听,她会无聊的呢。
更何况,那天夜里,她和宙宇……
想到了那些画面,霖儿立刻面红耳赤,总觉得耳边宙宇的声音在不停的萦绕着她……把自己的心守好,否则……
否则会怎样?
她双手捂住小脸,难免在心里腹诽了自己几句。
“霖儿,以后夜里,我就多陪陪你吧。”
冷不防,司徒祺突然启口道。
霖儿诧异!
难道他都知道了?
自己心虚的表情很明显吗?
万一他晚上在这里留宿,那宙宇怎么办?
“……”霖儿对着司徒祺露出无辜的脸,不甘心的追问道:“为,为什么啊?!”
知道她听了这个提议一定会抗议,司徒祺莞尔一笑,探手捞起她一缕发,细细的揉捏,再道:“我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避开他的手,霖儿觉得司徒祺很不对劲。
她不悦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呢?”
司徒祺顿了一下,敛下眉目浅吟:“的确是有一件事情……”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霖儿不说话,一双眼睛直接盯着他看,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
要直接告诉她吗?
那么单纯美好的她能接受吗?
忽然司徒祺觉得心头好苦涩,就算霖儿心里没有自己,但是他也不想看见她的一点伤心。
那么就告诉她一点点吧,至于那部分见不得光的,就锁在自己的心里,让他来为她承担吧。
司徒祺舒展了眉毛,似乎下了决定。
只是怎么开口呢?
唉……好困难。
看到司徒祺蹙眉深思,整个人也黯然伤神,霖儿不敢再追问。
寝殿内又陷入沉寂。
“……我想来多陪陪你,一方面是因为那个刺客还没有捉到。”终于,在霖儿忍不住要会周公之际,司徒祺的声音传来。
“哦。”恍恍惚惚地应承着。
“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我担心你太伤心。”
“?”霖儿抬了抬眉头。
伤心?
“……你的爹娘,在白日里中毒身亡了。”
“什么?”
霖儿讶然,从迷糊的思绪里抽离,错愕的撞上他复杂的脸色,人随即清醒——
“你说什么?”不敢相信刚才的听闻,可司徒祺的神色表情哪里像是在戏弄她?
霖儿拿不准了。
司徒祺叹了口气,温柔地握住霖儿地手,侧眸与她视线相交。他用那种悲凉的眸光笼在她身上,将霖儿看得越发茫然。
他语气沉痛地又说了一遍。
霖儿自顾凝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祺哥哥,这个玩笑不好笑。”
怎么可能……她的父母中毒身亡?
就在今天?
“霖儿,你知道我没有开玩笑。”玉面上罩了层忧郁的色彩,话语里满是疼惜,“想哭就哭吧。”
司徒祺这句话让霖儿从脚底寒到头顶,她眸色一变,站起身就往外走:“我不相信,我要回去看看。”
知道霖儿会冲动,司徒祺眼疾手快,动作更迅速,逮住她一拉,她毫无防备,失衡间被他趁势带进怀里,抱住。
而后就听到司徒祺带着些许悲切,重复地说:“霖儿,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霖儿在他怀里挣扎几下,可是无法挣脱,最终,她放弃挣扎埋首痛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爹爹,她的娘亲,才重逢多久,今生就不能再见了。
有些人,有些事,即便初时会有隔阂,会有距离,但那毕竟是她的爹爹。而她的娘亲,那么柔弱的女子,好不容易在景帝驾崩后不再大量取用祭司的血,身体刚开始慢慢恢复,怎么就……
可为何,才入宫两个月未见,从此,他们就要天人永隔。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静静的夜,几乎能听到加派巡逻的侍卫的脚步声,似很近,又仿佛很远。
这一切都是出于司徒祺对霖儿的保护。
他担心那个出自冷宫的人,更担心霖儿的情绪,害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虽然现在他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但是却无力安慰自己抱着的女子。
他对她已经泥足深陷,也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他,但是现在,就让她在怀里发泄吧。
“祺哥哥,你一定要帮我调查清楚。”
哭了许久,霖儿闷在他胸口,说话都断断续续。
他静静地抱着她,静静地呼吸,“放心,我答应你。”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只要你别再伤心,别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