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离边关最近的小城,一家客栈内。
霖儿担忧地看着昏迷中的司徒祺。他虽然昏迷不醒,但从他沉凝的俊颜上,也看的出他正身陷莫名的梦境里。
突然,他全身的肌肉似乎都被绷紧,热血滚烫!
而霖儿的手腕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力抓得发痛。
感受到他身上瞬间的爆发力,那种绝望的情绪,似乎也感染了她。
“祺哥哥、祺哥哥!”霖儿清朗的声音温柔响起,如同一束明亮日光,拨开他的满眼迷雾。
终于,他从遥远的梦境中醒来。
视线里,女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怔然睁开双眼看着霖儿,只见她清亮的眸中满是关切:“祺哥哥,你终于醒了。”
霖儿开心不已,转身就想出去:“我这就告诉峰哥哥去。”
蓦地,手腕上被他一用力,霖儿又一次被拉坐下来。
司徒祺也被自己的本能反应吓了一跳。因为用力,肩膀上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又翻倒在床上,疼得他双眉紧蹙,喘着大气……
“祺哥哥,快别动。”霖儿赶紧提醒,动作轻柔的将他身体摆正,头移到枕头上,“你受伤昏迷了三日,昨夜才退烧,现在这副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受伤……?
他……昏睡了三日?
懵然半刻,司徒祺还在梦境里恍惚。
“祺哥哥?”对上司徒祺的眼睛,她发现他双眼迷离,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想到这里,霖儿暗暗自责。怎么可以那么激动呢?万一又让祺哥哥扯动了伤口,那可如何是好。
“祺哥哥你放心,我们都安全了。现在我们是在边关小城的客栈里。”霖儿细细地解释着。
偷偷端详司徒祺的神色,只见他眉目慢慢清澈、似乎已经想起了一切。
“霖儿……”司徒祺发出暗哑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他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的二哥,那场阴谋,他曾经努力的让自己忘却的记忆,在这次昏迷中,都想起来了。
当年景帝有两个中意的儿子,太子和他的二哥。而太子的母后也就是皇后,为了太子的地位不被撼动,毅然决然的策划了那场刺杀。因为她知道,二哥是个孝子,他们的母后最喜欢用晨露泡茶,所以经常外出采摘。于是他们筹划许久,伺机而动。终于,在那次景帝褒奖二哥后,一切都无法避免了。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去的,但是当他从浑浑噩噩中清醒时,他的母亲已经癫狂。
从伺候的宫女口中得知,他的二哥因为采摘山崖上的晨露,不幸掉落山崖。而自己当时因为发热,一直处于昏迷不醒中。
听了宫女的解释,他自嘲地笑了笑。
掉入山崖了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就没有人知道皇后的恶行了。
而他自己,因为当时没有活口,所以无人知道当时他也在场。
他听从了哥哥最后的嘱咐,在附近的小溪中洗净了自己,然后悄悄地从暗道里返回寝殿。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受凉,他开始发病了。
也多亏这一病,别人以为他烧坏了脑袋,才侥幸脱离了危险,开始韬光养晦,碌碌无为。
二哥的死,他不想忘记,但是身处皇家,一个原本就无甚后台的母亲,现在已经癫狂不再受宠,他们如何去抗争。
曾经有那么一次机会,他可以把皇后推到池塘里,他多么想跟随自己的心走,只要那么轻轻一推,皇后必定落水无疑,只是之后呢?他的罪责无法豁免,虽然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他那可怜的母亲又该怎样面对一次又一次的丧亲之痛?
哥哥的话不时在他耳边响起,“今天……你不曾来过……忘记……一切。替我活着。”
是的,忘记一切,活着。
他要活着,他要照顾他们的母后,他要替他的哥哥好好的活着。
时光荏苒,他把相关的一切都深深埋入了心底,骗过了众人,甚至骗过了自己。
如今,林海迷障中的那场意外,又让他回忆起了一切。
强韧并冷漠的景帝,步步为营的皇后,会为了储位而手足相残的太子。他司徒祺短暂的前半生,与其他所有司徒王族是不同的。他要活着,他要为了他的二哥活着,所以他忘记了真正的自己,永远温和谦逊,永远无欲无求、可只有在心里最私隐的深处,他知道,在很多时候,他在控制,他在克制,他在与自己做斗争。
而今,昭然若揭,恢复了记忆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偏激疯狂吗,还是和从前一样,明哲保身,碌碌无为?
霖儿看着司徒祺的眸色渐冷,双拳紧握,虽然不明缘由,但看了眼刚才被她抓疼的手腕,猜想应该和他的梦境有关。
“祺哥哥……”霖儿随即转移话题,“你口渴吗?伤口还疼吗?”
一句话成功的把司徒祺拉了回来。他收敛了情绪,努力想坐起身。
“我来吧。”霖儿上前一步,想帮他忙。
谁知刚使足全力帮他靠着床边坐好,他的伤口又渗出了些暗红,怕是又裂开了。
“啊。”霖儿惊呼一声,赶忙想帮他止血。
“霖儿,没事。”对着霖儿几乎又要夺目而出的眼泪,司徒祺内心生疼。
他的伤虽然重,但是还好没有伤及要害,因此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为什么那个绿洲会有林海迷障,还有那些狼群,明显的有人指使。
这是为什么?是针对他的吗?难道此行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艰难地抬手,为霖儿拭去眼角的泪水。他记忆中一直的笑颜,不该为他落泪。
“霖儿,你再哭下去,我会以为你对我有私情的。”司徒祺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让霖儿担心。他虽然声音还是低哑,但是那逗趣的态度,说明他已无大碍。
“祺哥哥……”霖儿听了祺哥哥的话,换做平时一定会反击回去,但是现在她听来不觉得突兀,反而觉得那么亲切。
看着他全身的伤痕,她真的好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光想着自己有灵力可以收服变异狼兽,却忘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在迷障之中不仅帮不上忙,反而成为累赘。还好,祺哥哥没有性命之忧,不然她真的难辞其咎。
轻轻地为他上好药,霖儿站在一边深刻检讨。
“霖儿,我口渴。”看着霖儿眉目间的自责,司徒祺只能继续逗趣她。
“啊!哦哦。”霖儿如梦初醒,连忙为他倒了杯水。
她在他床边坐下,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慢慢地喂他喝水。
“祺哥哥,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可就凶多吉少了。不过你放心,峰哥哥已经为我们报仇了。”
“报仇?”
“是啊,那天我们逃出林海迷障后,峰哥哥为了避免他人再误入迷障,所以就命人烧了那片林海。只是……”说着说着,霖儿又开始沉默了。
司徒祺正听着后续的事情入神,在思考林海迷障的真正目的,却发现霖儿半天没有动静。正欲抬头,却发现手臂上滴入一颗晶莹的泪珠。
“霖儿,怎么又哭了?”他原来怎么没有发现霖儿那么能哭,真是看的他心都慌神了。
抬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触,柔声道:“你再哭,一会儿别人以为我对你怎么样了呢。”
霖儿又是一愣,随即小脸微微发烫。
望着霖儿满眼婆娑,红唇轻咬,一副小媳妇受气的样子,司徒祺也不忍再逗她了。
“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放火烧了林海之后……
哎!霖儿深深叹了口气。
“许是我们烧了林海迷障,那些狼群居然围攻了我们。我为了保护昏迷中的你,不便离开,所以只是在小范围内用灵力收服那些狼群。而同行的其他人,因为被狼群冲散了,所以只能靠武力自救。结果……”
再次叹了口气。
“现在我们一行人,只有五六人了。峰哥哥和曹护卫在隔壁屋照顾另外两个伤员,只是他们被伤的厉害,只怕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她偷偷端详司徒祺的神色。只见他眉目沉静、并无责怪她之意。
“霖儿,这不怪你。”司徒祺出声安慰。
的确,如果真如司徒祺所担心的那样,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早有预谋的。那么不管当晚霖儿是不是正好饥饿难耐把他吵醒,一定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将他引入那片林海迷障。
现在他在霖儿的帮助下脱离了危险,但是下一步呢?
他的六哥下令把一切痕迹都用一把火抹杀掉了。这些,真的是为了避免其他人受害吗?
景帝的橄榄枝,或者已经被太子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