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欠!”吴品打了个喷嚏,挠挠鼻子,道:“星寒,为师都吃饱了,你连一粒米都未沾,别跟为师说你不饿?”
朱星寒就坐在他对面,若有所思,又似发呆出神。
吴品轻叹声道:“听为师一句,不管接下来如何,除了找到阿瑾,还要有力气带她离开危险之地。”
朱星寒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只是在想,来这里喝酒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有一大堆心思。”
他这时候才开始动筷吃了起来,并且已经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桌人,坐了三个精赤短悍的男子,正喝着闷酒,偷眼瞟着他们。
朱星寒与吴品二人在天香楼逗留了一夜,次日一早就一路打听着追寻皇天教去向。
虽然并没有人知道皇天教去哪了,但早就听说,来到这座酒泉镇,离皇天教也就不远了。
寻到这里,却又已是第二天上午。
酒馆的老板是个穿着朴素的中年人,四十多岁年纪,不管是做什么事,都给人透着沉着冷静的感觉,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个可靠的老板。整个店里除了一个老板,还有一个矮小的小厮,和三三两两的客人。
“这里就是皇天教的地头,就是皇帝老子来了都得听皇天教的。”这段话是老板跟他们说的,在说的时候,酒馆老板语气平静得像死水。
这里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就算富裕,皇帝老子也不可能来。
有关皇天教的事,老板像是还知道一些,但他似乎已不想再说了,走开时还是偷偷说了一句:“那边那三个汉子,就是皇天教安插在这附近的眼线。”
忽然门外风沙呼声大作,门被猛地推开,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纷纷转眼去看门口,想看看是什么人物进店这么大排场,可惜门口却哪里有人?
老板脸色忽然变了变,只是谁也没有察觉到,他道:“这里本处于沙洲边界,偶有风沙吹袭也是正常,莫见怪。”原来只是风沙作怪。老板重新把大门关上,免得沙子吹进店里来。只是这样一来,从外面看就不知道酒馆是否在经营。
门才关紧没一会,突然又被外面一股大力推开,这次是个伴着风沙的人,看来赶了不少路的样子,这人张口就道:“你这老板,门关得这般紧!歇业倒也罢了,这不是还在做生意?”这人长得又矮又丑,一脸的横肉,身后还牵着一头羊。
只有一头羊,也不像个放羊的,况且这矮胖子的穿着也很古怪,不像是本地人。
老板张着半垂的眼帘,道:“羊就拴到门口,不要带进来。”他的态度不冷也不热,虽然态度不算好,却不会叫人听了想发火。
那矮胖子没做计较,在门外栓好了羊,走进来就道:“这地方真热,给我上些好酒好菜降降火先。”
老板道:“女儿红,醉贵妃,竹叶青,笑春风……”
矮胖子听着一乐,道:“不愧了叫‘酒泉镇’,看来还有点真货,让我自己看看,酒坛子都放在哪?我自己来取。”
老板道:“那边。”这种要求,在他看来好像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边装酒的坛子就有五六个,矮胖子走过去,道:“嗬?这么大缸酒,几时能够喝完?”差不多有澡盆宽的酒缸,要不是缸口窄小,大小都足够把他整个人装进去。
其中有个酒缸已经被打开过,酒香飘散,矮胖子探鼻往坛口上闻香,一闻就知道是什么酒,大喜道:“这女儿红够味!”说着从身边酒架子上拿来舀子,准备舀酒喝。
突然门口又被人推开,这次进来几个形色匆匆的和尚,原来是无缘与三名玄字辈弟子。
他们当然是追赶偷了经书的熊千千来的,却追到了这里,足足追了都有一天。
这里南来北往虽说也有些人,和尚却不多。有的只有酒肉和尚。无缘几个比起酒肉和尚,显然要干净得多。
老板倒也见怪不怪,道:“几位可是来喝酒吃肉?”他会这么问,全出于对和尚的好奇,因为来这里一般除了喝酒吃肉的没有别的,可怎么看这几个都不像是吃荤的。
无缘道:“店家好意心领,贫僧冒昧打扰,想向店家打听一个人。”
老板听着。
无缘道:“是一个穿着红袖袍的妙龄女子。就在刚才,可有在这里出现过?”
老板听完,却不说话。无缘却还在等着他说话。
在桌位上的朱星寒停止了手中的筷子,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吴品,吴品也正在看着他。对于无缘要找的人,他们二人马上联想到了熊千千。
老板还是没有说话,他甚至很久才从呆立的状态回过神来,他转过脸,看向的是正在墙那边舀酒喝的矮胖子。
不知为何,酒馆里在座的客人也有七八个人,除了朱星寒和吴品,其他人都被客栈老板这一举逗得满堂大笑。
矮胖子怒道:“难道笑我会是妙龄的小姑娘?”他一怒之下,满是赘肉的手掌往酒缸拍落,直震得缸壁嗡嗡作响,这一举动,顿时像是为自己树立了威严,果然四面笑声全都没了。
老板忽然幽幽地吐出口气,道:“你不该来这的。”
矮胖子简直气得暴跳如雷,怒道:“我不该来这里?你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大爷还喝不起你的酒?”
老板忽然倒了碗酒,递了过去:“作为赔礼,我请这碗酒。”
矮胖子气瞬间消了,笑道:“这还差不多。”酒入肝肠,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这是什么酒?”
老板微笑着:“只是普通的黄酒。”
矮胖子道:“岂有……此……理……”他这四个字突然说得含糊不清,居然张口一道血光喷射出去,跟着眼睛,耳朵,鼻子同时流下几道血丝。
这黄酒别人也喝,断然不是酒里有毒,而且喝黄酒并无坏处,谁想到矮胖子一喝下会变成这样。
前一刻还暴跳如雷,这片刻功夫,矮胖子瞬间变成了死人。
他的身体已经倒下,只见他两只耳朵晃动了几下,各自从中钻出来一只暗青色的虫子,两只虫子最初不过指头大小,在矮胖子脸上蠕动以后居然变得起码有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
在座众人都看傻了眼,那两只虫子蠕动得非常剧烈,而且好像还在不断变大。
只听无缘双手合十,道:“阿尼陀佛!”合十的双手突然张开,两道苍劲的指力就像两道光芒,分分穿透了两只怪虫的身体。虫子被劲力刺穿,才停止了蠕动。
忽然这虫子却又开始产生变化,从穿透的孔中开始向外冒出脓水,虫子的身体也在慢慢萎缩。脓水呈暗青色,流过矮胖子的脸时竟开始挥发成气,同时矮胖子的脸也变得血肉模糊。
酒馆里的客人早已都给这惊心一幕吓跑了,就剩无缘与几名弟子,和坐在角落的朱星寒和吴品,小厮都吓得躲起来了,酒馆老板却还能处事不惊。
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令无缘也是变了变色,他纵身跃过矮胖子的尸体,这次是对着一个酒缸出招,同时喝道:“好歹毒的手段,还不给贫僧出来!”那个酒缸,就是刚才矮胖子喝的女儿红。
他一掌打落,力道跟矮胖子那因气愤打出来的完全不同,酒缸只是一声闷响,缸壁上同时显出四五道口子,接着瞬间就炸开,顿时酒水四溅,里面的小巧人儿也显现了出来。这人不是熊千千又会是谁?
熊千千在地上骨碌滚了几下,站起来跳了跳身子。她全身已经湿淋淋的沾足了酒水,却没有半点醉态。
习武之人,要学会待在水中几刻而没事,那不算稀奇,只是要在装了酒的大酒缸里,出来以后还能不醉却是少见,更神奇的是,熊千千身上的酒,竟像是在她身上得到了挥发,不一会儿就干了。
熊千千使劲摇着头,好把自己马尾辫上的水甩出去。一脸不悦地道:“这该死的肥胖子,那一下震得我现在耳朵都嗡嗡有声……”她还在说刚才矮胖子因生气拍打酒缸的那一掌,好似无视了眼前的那几个和尚。
无缘道:“为什么连这位施主都要杀?”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面对这么凶残的手段,他不得不问明白。
熊千千道:“本来我在酒里一定能躲过你们的,要不是这胖子多事,哼!”
无缘道:“你到底是谁?”他已经感到熊千千各种不寻常,当下也不再口头上客气。
熊千千苦笑道:“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可真要哭了,我不过是一个被你们几个追杀的小丫头,真难为你们追了一天还不嫌累。”一步并作两,走到朱星寒桌前,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让我在这里碰上了你们,这几个和尚好恶心,我躲在哪都能找的着,你帮我打跑他们好了。”
朱星寒对她也只有那晚匆匆一面之缘,对她为人是好是坏尚不清楚,一时语塞。
熊千千这一举动,旁人谁看了都以为他们是旧识。
无缘冲了过来,道:“这是我少林派内里的事,两位最好不要插手。”他担心朱星寒与吴品会是熊千千的帮手,定要在他们还没帮手之际,先把熊千千拿下不可。
另外三名玄字辈的弟子也围了上前,配合无缘出手。
熊千千道:“死和尚,占着人多是吧,没看到地上那具尸体么?我的毒虫可不是吃素的!”
无缘冷哼道:“那看你还有多少毒虫可以用!”他发出一招,佛门指力变幻莫测,无缘和尚显然功力深厚,加上现在对熊千千无比憎恨,手上劲道没半点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