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深夜,繁星依旧。
倩倩跟那蒙着脸的女孩跑了很久,都已经逃出了郊外,看样子皇天教人马不会追来了。
那蒙面女孩解开了脸上的布纱,那果然是一张稚气未消的小女孩模样,在月下的那对眼睛晶莹如玉般发亮,她道:“好了,已经安全了。”
倩倩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才道:“真是……吓死我了,那个老头比我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那女孩轻轻笑道:“那本来就是个棘手的人物,也难为你了。”
倩倩听了很是受用,双眼眯成条缝似的嘻嘻傻笑。
那女孩敲敲她头,嗔道:“你这个调皮的徒儿,我还没跟你追究呢,竟敢用为师的名字去冒险!”
倩倩笑道:“哪敢啊,徒儿用的不过是跟师父差不多的名字而已,何况事实证明‘倩倩’这名字效果不是挺好的?”原来她的本名不是叫倩倩,而是姓方,单名羽字,那女孩则姓熊,名为“千千”。
方羽再被唐开阳问及名字的时候玩性大发,把自己师父的名字一演变,才用了倩倩这个假名。
熊千千道:“就你鬼主意多!”言下却无半点责怪。
方羽笑道:“鬼主意不多,又怎么能给师父夺得这把‘虹夏’呢。”双手捧剑,递了过去。她走时也没忘拿身边的这把剑。
熊千千接过,在手上看了一眼,她内力灌于手掌,随着一声嘿喝,剑鞘连着里面宝剑应声段为两截。方羽吃惊得“啊”一声惊呼:“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熊千千笑道:“你还不知这是一把假剑?”方羽道:“怎么可能,是他亲口告诉我剑藏在床头底下,怎么会是假的?”
熊千千双手背在身后,信步而走,没去理会方羽。那模样虽有些老态龙钟,但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走出来的,倒显得十分乖巧可爱。
方羽回想起来,对唐开阳又畏惧了几分,她追了上去,心下还是有些不服,道:“师父师父,那个我就不追究为什么了,不过我不明白,你又是怎么知道剑是假的呢?”
熊千千扭过头来,道:“你真不明白?”
方羽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但又马上摇摇头,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问题在哪。
熊千千用两只手指背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鬼灵精,现在还没想到!真正的虹夏特别的轻,就连小孩都能挥舞得动,这我不是教过了你么?”
方羽“啊”的一声,倒不是因为被打疼了,而是才恍然想起,脱声而出。她摸摸额头,道:“我就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怎么当时没想到这点。”
熊千千道:“刚说了你人挺机灵,怎么就没发现。”她顿了一顿,看到方羽作一脸委屈的样子。熊千千才发觉自己说得似乎过于严厉,便笑道:“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我在房顶看那老秃鹰把你盯得紧,你顾不上剑的真假也是人之常情。”
方羽吐吐舌头,像是一下子什么烦恼事都过去了,笑道:“师父英明,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不过下次徒儿一定注意!”熊千千笑道:“你师父我要是不英明,我看你这丫头啊,早就给那头老鹰吃了。”
方羽吃吃笑道:“师父你最好了,救徒儿于水深火热之中……”熊千千斜睨着她,双手抱于胸前,嫣笑道:“知道就好……”
在外人看来,她们就像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妹,甚至不亚于一对小情侣。
方羽忍不住发笑,忽然笑声猛地止住,大叫一声:“糟了!”
熊千千给吓了一跳,似从自我陶醉中醒来一样,道:“怎么?”
方羽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熊千千失笑道:“看来你这机灵的脑袋有时候是挺笨的。说吧,什么重要的事?”
方羽似乎没心情再说笑,变得有些担心道:“徒儿有个请求,师父,有个人你必须救!”她此刻身脱险境,才想起上官瑾还在皇天教的西门敬月手里。
上官瑾虽然和她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关系深切,但她却老早就知道上官瑾这个人了。
因为上官瑾是朱星寒的义妹,所以她知道。
原来,她早就在注意朱星寒这个人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熊千千有些意外,道:“让为师救一个人?那也要看看那是什么人。”
方羽道:“她,她叫上官瑾……之前本是‘武冠天下’朱家朱焰燃的养女,只可惜前几天朱家被皇天教烧了……”
熊千千好像一下就明白了,脸上表情立刻不悦道:“又是‘武冠天下’的事,前不久为师才替你去查看过,朱家早就烧得只剩下一堆残瓦败墙,为师就不明白了,朱家的人死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要你为他们处处着想?”
原来方羽曾请求过熊千千去查看过朱家。
朱家现在只不过是一堆废墟,世上只怕没有人会去关心一堆废墟。
就算那堆废墟之前是赫赫有名的“武冠天下”,现在也已经什么也不是。
难道朱焰燃生前就这么不讨江湖人的好?现在朱家灭门一案才会无人问津?反而是那把神剑“虹夏”的下落,成为名动江湖的大案。
方羽忽然跪了下去,将近哀求般道:“徒儿知道这样要求师父很是大逆不道,不过她真的很可怜……而且这个人跟虹夏有莫大的关系,要是师父愿意救她一命,对我们一定有帮助的。”
熊千千无奈似的抚着额头,催促道:“站起来站起来,真受不了你,她现在在哪?”
方羽大喜,道:“多谢师父!”跟着又道:“她就在天香楼里,被皇天教其中一个护法抓……”想到后面上官瑾可能会遭遇到像自己落入唐开阳手中一样,顿时大急道:“师父你要快一点,不然可就来不及了,我看那护法好……好色如命!”
熊千千摇头叹气,道:“为师知道了,再入虎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能救得出来。为师独自前去,此次肯定比刚才还要凶险万分,你就先回去吧!”忽又一收严肃姿态,嫣然笑道:“记得要去买为师爱吃的天香糕,那玩意可十足好吃!”方羽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这次一定买很多,都是你一个人吃的。”熊千千开心得就像个孩子,但她的确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而已,喜欢吃那再正常不过。
等熊千千走后,方羽不禁微微一笑,喃喃道:“师父有时候还真像个孩子,也难怪,毕竟在山上待了那么久……”正打算离开,忽然迎面东边远处隐隐有些声音传来,声音从模糊到清晰,那是马在尘土上的奔腾,在这么安静的郊外,虽然来的只有两匹马,听上去也是震耳欲聋。
如果是皇天教的人马追来,就不会是这个方向,况且,也不可能只是两匹马而已。所以她根本不必担心,那么,来的人又会是谁呢?
在这荒郊野外与不相识的人碰面,多多少少有些让人难为情。于是方羽有意躲藏起来,但看到来的马上二人,顿时有些惊喜,喊道:“朱星寒!”
那两匹马上的人也注意到了她,来到跟前,果然是朱星寒与吴品。朱星寒却不认得方羽,道:“你认得我?可我好像没见过你。”
方羽笑道:“我当然认得你,后面那位是你师父吴品,怎么?才一别几日,就装不认识了?”
吴品忽然也笑了起来,道:“你是在饭店里吃了我鸡腿的那个小滑头,小乞丐!”
方羽拍手笑道:“老乞丐眼力不错嘛!”
现在方羽已经不是那时候小乞丐的装扮了,她扮成小乞丐,只不过是为了在丐帮之中收集有利的情报。现在她的着装,分明就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方羽见朱星寒看着自己都像是看傻了,不禁得意道:“没想到吧,看傻了你都。”
朱星寒道:“是有一点没想到。”
方羽更加得意,手指不经意的玩弄着自己的发梢。
但朱星寒好像还没有说完,道:“没想到你长这么丑。”
方羽怔了一怔,怒道:“你说什么!”
朱星寒道:“我说你扮小乞丐的样子很好看。”
这前后的两种说法,方羽似乎并没有想仔细,道:“这还差不多。”但她马上又明白这话的含义。——扮小乞丐好看,难道不扮时就是难看?
她瞪眼叫道:“你再说一遍!”
朱星寒道:“这种话你也喜欢听?”他掉转马头,已经准备要走,道:“还嫌听不够,让老头说给你听好了!我可没心情跟你胡闹。”
方羽气红着脸,顿了顿,叫道:“朱星寒,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妹妹在哪里?”
朱星寒回头问道:“你知道?”他本来就是急着要去找上官瑾。
方羽道:“我当然知道,要我告诉你也行,除非你们答应带上我一起……”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这么大胆的说辞,不禁使她脸上微微一红,不过,对这决定她似乎也不觉得不好。
朱星寒道:“老头,你自己看着办,我先走了。”他头也没回,话一落,又要走,根本不买方羽的账。对于无理取闹的人他都是懒得搭理的。
方羽气急败坏,怒道:“走吧走吧,朱星寒,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我也不管了,横竖这事与我无关!”
吴品似乎也没待着的理由,也准备要走。
方羽看着他们渐去渐远,无奈地直跺脚,这朱星寒比唐开阳还要可恶!她叹了口气,叫道:“你妹妹在皇天教的手上,他们现在就在镇上最大的酒楼‘天香楼’里!”
不见朱星寒回头。
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不禁心里又犯起嘀咕起来。她忽然又一跺脚,自言自语骂道:“哎呀,方羽啊方羽,他这么样对你,你还反过来担心他没听到,你是不是傻了?他不接受你的好意,你还干嘛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做好人?”
“可是……”她好像瞬间就忘了刚才自言自语的解释,又叹道:“他这么对我,还不是因为跟我不熟的缘故,我怎么能这么意气用事?”只见她眉头一锁,终于暗下决心,像是勉强劝自己追上去似的,道:“何况我怎么能让师父一个人孤身涉嫌呢?”她正要迈步追上去,但整个人瞬间又僵住了,因为她背后已多了个人。
这些话本来是她说给自己听的,谁知道背后的人用尖细的声音冷冷笑着,像是在回答她最后一句话似的,道:“你马上就能跟你师父团聚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