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桢呀,你的两个朋友来看你了,要不让他们上来?”
妇人,也就是曼桢的母亲,她推开房门,边往里走,边说着话儿。
曼桢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而楼下的老太太,却已然是打开了话匣子,和客人们聊得正“热闹”。
“哦,看来你们两家日子过得都还不错。这人呐,来来往往的,还是最看重‘门当户对’的。要不然,这世道不就乱了去?世钧呀,你如果是老大就好了,这样就更有‘脸面’了,说的话就更有人听了!喝茶呀,世钧!哎,许先生,你也喝。”
老太太这么说着,就直了直身子,很是自豪地继续道:“世钧呀,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曼桢啊,小时候看着就伶俐,果然长大了就有出息。不但念了大学,还有个好工作。她那两个弟弟呀,读书也肯用功,将来会有好出路的……”
看着老太太这么热情,沈世钧和许叔惠也跟着说了曼桢很多好话,这让老太太大喜。
“阿宝,去给许先生他们倒满茶。”
老太太称赞完了曼桢,又拉着倒完茶的阿宝道:“许先生,我们家阿宝可真真是个手巧的姑娘。虽然身世可怜些,但她来到我们家那一天,我就拿她当亲孙女看待了……”
这话还没说完,顾母就从楼上下来了。她弓着身子站在老太太跟前说道:“妈,曼桢她病的厉害,还睡着呐。”
“唉!可怜见的,真是作孽吆!一回来就发起烧来,我老婆子都快心疼死了!世钧呐,你上去看看去曼桢吧。许先生,你就和阿宝在这儿陪我老太婆聊聊天,曼桢病着呢,经不得吵。”
老太太这么说着,就又转过头瞪了顾母一眼,吩咐着:“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许先生端些糕点来。”
说完这话,老太太脸上又露出悲戚的神色来。她看着许叔惠,感叹道:“唉,让你们见笑了。曼桢他爸呀,去得早,这媳妇又不像样子。辛亏曼桢和她弟弟们随了他们的爸爸,才能这样有出息……”
许叔惠听到老太太这样说,有些尴尬,又有些同情,只是别人的家里事他也不好多嘴,只闷声喝起茶来,偶尔附和那么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曼桢,我来看你了。”
这温润的声音,却像是晴天里的霹雳,让浑浑噩噩的曼桢一惊。
“曼桢啊,你病得这样厉害,我恨不得替你生了这病……”
男声继续念叨着,一些复杂的情绪好像在曼桢心底炸裂开来。她想做些什么,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听着对方说话。
“曼桢,你看,我找到了什么?等你醒了,一定会高兴的……”
直到顾母上来招呼他们下去用饭,沈世钧才停止了倾诉。而顾母瞧着曼桢还在昏睡,也就没有烦扰她,下楼去了。
这顿饭倒是丰盛,荤素搭配,看起来吃的是宾主尽欢。但许叔惠还是另有些看法。
他们离开的时候,沈世钧又单独去和昏睡者的曼桢告了别。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许叔惠想着一些传闻,又看着好友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世钧,你是真的喜欢曼桢吧?”
“你知道的,在遇见曼桢的时候,我才明白一见钟情的真谛。”
沈世钧急忙回答道,语气也是真挚的很。
听到好友这么说,许叔惠松了一口气。
“曼桢是个姑娘”,许叔惠接着说:“其实有一些事,我想作为朋友还是应该告诉你的……”
沈世钧内心“咯噔”一声,立马转身抓住许叔惠的双臂,急问道:“什么事?”
许叔惠叹了口气,说:“曼桢有一个名声不好的姐姐,听人说是做了舞女。”
沈世钧却是舒了口气,许叔惠也感觉到好友放松下来,接着说:“如果你打算和曼桢过长久日子,怕是不太容易。你要做好准备。”
沈世钧不明白许叔惠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只保证到他一定会对曼桢好,不会看不起那做舞女的姐姐云云。
见好友这般姿态,许叔惠自然是明白他没有抓住自己刚才那话的要领。于是忍不住,又说了几句,想要再“点一点”自己这“单纯”过头儿的朋友。
“对了,你感觉,今天的晚餐怎么样?”
听见对方转了话头,沈世钧仔细回想了一下,回答道:“顾阿姨做的菜很好吃。红烧肉和糖醋鱼都是极好的,那猪蹄……”
沈世钧兴致勃勃地一一形容着那些饭菜,不住的感叹顾母高超的厨艺,却不见许叔惠的脸色越来越怪异。
“听说这几年物价涨得很厉害,不少人家一个月还不吃上一顿荤腥。曼桢也说过,她一个月工资也就二十来块。对了,你还记得吗,咱们那个时候,还是读书那时期,有一次去天德他们家。他妈炒了一盘豆角肉,那是唯一的一个荤菜。你……”
许叔惠这话还没说完,沈世钧就兴冲冲的插?了进来:“怎么会忘呢?那时候,天德他们一家都不动那个菜,只说他们不爱吃豆角。可我明明记得天德他是吃的呀。但天德那几个弟弟真是,怎么说呢?一点用餐礼仪也没有,一点白饭也抢来抢去的,那些汤汤水水甩了一桌子,吃得也满脸都是。不像曼桢的弟弟,那么文明……”
许叔惠见好友这样说,心里顿时很无力,但也不再好多言顾家之事。
一切就看各自的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