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宛走后,容若并没有低沉多久,很快日子便忙忙碌碌的,除了宫中轮值随扈出巡外,与文友相会觥筹交错,连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他也时常应酬。
只要一旦闲暇下来,他便不知把自己往哪里放了,常在后海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筵席散后,他常一壶清酒邀了明月伴着清影打发漫漫长夜。
此夜,他又把自己关在渌水亭中,看明月生海上,清辉孤光从窗透入把亭内照得朦朦胧胧,一壶清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醉眼惺忪看亭内纱幔蹁跹,一个熟悉的倩影自远而近,蹙眉**道:“又在喝闷酒了。”
他笑着伸手去牵她的手,“芊落,你来陪我喝——”就要牵上她的手,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惊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三分,只见满室月华,酒壶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残酒泛着点点冷光。
容若扶着痛得要裂的头,疲倦地看红尘万丈的京华在朗月下沉淀。此刻他毫无心思观赏眼前的素淡,只觉得难以排遣的无聊,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阖起眼欲再续前梦。但他辗转了许久,也无法入眠,披衣坐起,看着月移中天,东方微熹。
蝶恋花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日上三竿,等在门外的麝月正是疑惑,平日这个时候容若早就起床洗漱了,但今天竟毫无动静。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听室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试探地一推门,门竟开了,迎面来的是酒的气味。
麝月轻轻走如室内,一只碎裂的酒壶,残酒也干得差不多了。环顾室内,之间容若伏在案前,麝月忙走上前,见他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不像是酒后的酡红,伸手在他额上一探,炙热得让她猛地缩手。
这一病竟缠绵反复了数月,轮值归来便是抱病在家。病中戒酒,容若常在病榻上辗转,清醒地感受着思念自责怨愤在撕扯心肺,数月间憔悴了许多。
“爷,严先生来了。”
容若听说是严绳孙来了,立即来了精神,自觉病也好了许多,“快请他进来——”
严绳孙步入内室,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草药味。
“荪友——”见严绳孙进来,容若高兴地要下地来迎。
“躺下说话吧。”严绳孙忙上前止住他,蹙眉拉着他的手道,“怎么又憔悴了许多......”
“没事。”他摇了摇头,移过大迎枕坐起,“见你来,我觉得病也好了许多,见阳也说要来京了,到时候咱们一聚。”眸子里闪着点点亮光。
严绳孙拍了拍他的手,“我也想常来,只是明天我就回乡了。”
“你......明天回乡了?”容若眸子里的光彩顿时黯淡下来。
“好好养病,明年开春我再来。”严绳孙心里也是不舍,只是见容若还在病中,便勉力把心中的伤感压下,“古人也道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也对。”容若笑了笑,但眼里再不复刚才的光彩了,“明天我送你一送。”
“不用了,你还在病中......”
“都说了不碍事的,就这么说定了。”容若打断严绳孙的推辞。
屋外,香儿提着一个食盒问站在门外的麝月道:“麝月姐,爷可醒了?”
“醒是醒了,只是严先生在里面和爷聊得正欢。”麝月指了指香儿手中的食盒,“里面的是什么?”
“爷的药啊。”
“等严先生走了再送进去吧。”说着麝月在门槛上坐。
香儿坐在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麝月姐,你上次给我打的梅花络子给紫璇要去了。好姐姐,再给我打一个。”
“得空再说。”麝月皱眉一声轻叹,“爷这一病也真够久的。”
“哎,我说格格是不是在生着爷的气呀?爷都病了几个月了,格格怎么还在娘家不回来?”香儿蹭在麝月身边问。
“或许吧。”麝月伸手去玩弄着一朵盛开的花儿,“她心肠也真是硬,想当年......咳......”
“当年怎么了?”香儿好奇心又浓了几分。
“当年都过去了,还提来做什么?”晓芙走近挨着香儿坐下。
“也对,过去了还提来做什么?”麝月明白晓芙的意思,也不提了。
“好姐姐,我进府的时日短,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们就说说吧。”
“皮痒了是不是?”麝月沉声道。
香儿一时失望,把药交给她俩悻悻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