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海的那丛莲花里竟开出了几朵并蒂莲,容若听了颇是高兴,请了在京的几位文友在渌水亭一聚。
并蒂而开的莲花,我还是第一次见。粗壮暗绿的茎顶着两朵相背而开的红莲,层层叠叠的花瓣把中通外直的花茎压得不堪重负地弯曲。花瓣触手微凉,并蒂莲,并蒂开,为什么这相背而开的花儿竟有与鸳鸯一样的寓意呢?相背而开的两生花用尽了短暂而华丽的一生也看不见对方,带着希望而开带着遗憾而谢。
“芊落——”他柔柔地在耳边一声低唤,把我吓了一跳,“在想什么了?一连唤了好几声都不应。”
“没想什么,在看花而已。”背靠着他抚弄着红艳艳的花儿,“怎么以前都没见到它们开出并蒂莲来?”
“现在不就开给你看了吗。”他说话是呼吸痒痒地扫在我的耳背脖子上,“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修长的手轻轻地包住我手,他的手不仅修长而且很瘦,青色的血脉在薄薄的皮肤下纵横交叉,清晰得仿佛能看见血液在潺潺流动。他把我的手拉近唇边,轻软温润的唇印在指尖上,酥酥的麻麻的,“借的柔荑裁作骨,明玉更输一段香。”
“越发的油腔滑调了。”低声嗔道,见不远处的假山有人影一闪,忙把手抽出,“梁汾他们来了,放安分点。”笑着睨了他一眼。
他牵着我的手脚步轻快地往假山走去。顾贞观、严绳孙几个正围着一棵横斜逸出的茶花赏玩,他们见我俩走近便笑着迎上来还不忘不经意地打量着我。我正想着要挣脱他的手,不料他竟加了几分力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他若无其事地笑着朗声道:“原来是在这里赏花,难怪我在亭子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了。”
“哈哈,我们本是一道来的。”严绳孙抚着秦松龄的背,“只是见这茶花长得颇好不禁驻足细看。”秦松龄在一旁点头附和。
我心里暗暗发笑,看花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应该就是绳孙了。
容若经他一说也注意到这株仿若美人簪花扶髻的红茶花,“这株童子面去木兰之前也只见是打着朵儿,现在竟开满枝头了。”
童子面?细细地大量这花,红得粉嫩粉嫩的,确实像小孩子红红的脸。
“后海边上开了几株并蒂莲,所以请兄台几位来观赏观赏。”容若笑着把他们让进去,待他们稍一走远,他伸手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茶花别进我的鬓边,然后我们相视一笑。回眸之际却见梁汾笑着转头过去继续朝前走,顿时觉得脸上热热的,拉了拉容若的手,笑着低声嗔道:“走啦——”他眼中的笑如烈酒般的让人颇感醺醺染,牵着我的手并肩而行。
酒过三巡,秦松龄乘着酒兴道,“并蒂莲本已是少见了,现在还一开就是几株,看来兄台府上好事近了。”
容若笑着看了我一眼,不语低头喝酒。
“哈哈,看那喜上眉梢的样子也像是了。”严绳孙抚须笑道,“不如就这并蒂莲各赋一词,如何?”
“甚妙。”容若高兴地命人备笔墨,“用[一丛花]调吧。”众人连声称好,当下提笔沉思。
他提笔侧腮低声问道:“听说沈姑娘在江南颇负才名,今日何不露一手?”
替他磨墨低声嗔道:“我有几斤几两你是知道的,别拿我开玩笑了。”
“姑娘的那阙[梦江南]我还记忆犹新。”他还是不依地笑道。
“还不快想。”看了看正在提笔疾书的众人,“都开始下笔了,你还一个字都没写呢。”
他淡淡一笑,笔饱蘸墨水,一首[一丛花]畅快淋漓地自笔下倾泻而出。然后他得意看着我,眼里在问:怎么样?我不以为然地回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