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游湖回来后一声不发地关在书房里,还把伺候他的人都赶了出来。曹寅从随从的口中大厅得画舫上发生的事不由得心里猛的一沉,“那......沈姑娘现在安置在哪里?”
“在城郊竹林爷的雅筑里。”
“备马去城郊竹林。”曹寅心慌意乱地往外走。三步并两步走进雅筑,大夫上前揖了揖。
“怎么样了?”
“已无性命之虞,只是尚未转醒。”
听得大夫这样说,心也稍稍安定了,走近床前见容若浑身湿漉漉地守在床边,“快把这身湿衣服换了。”
“等她醒了再说。”他摇了摇头依旧守在床边。
曹寅见他的唇都冷得发紫了,所以极力地劝说道:“大夫说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很快就会醒的。难道想让她醒来看到你如此狼狈的样子?”
容若盯着还昏迷未醒的她一会,然后不舍地离开床边。曹寅作在她身边,露在被子外的手白皙而纤柔,微凉微凉的,握在手中感觉很舒服。看着她恬静的容颜,曹寅感到无法逃避却又无以面对的内疚,如果他没有因为一时的嫉妒说出那是谁的丝帕,或许今晚的事就不会发生吧。
但是,宛儿——我真的忍不住去嫉妒,嫉妒你等的不是我,嫉妒他竟是你等的人。
她蹙了蹙眉,双眼依旧紧闭,发紫的双唇翕动着呓语道:“子清......对不起......子清......”
宛儿......我会一直等你的,在下一个轮回中我会比任何人都要早遇上你,然后把你紧紧握在手中,无论是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听得脚步声近了,便欲起身,这时她却猛地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容若,别走......求你了......别走......”曹寅见她依旧还没醒,双眉紧锁晶莹的泪大颗大颗地滚进她散开的乌黑长发里,“容若......我只为你而来......冬雷阵阵夏雨雪,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看她哭得泪雨滂沱,一股莫名的怨愤充斥在胸中,他俯下身低声道:“别哭,别哭......我不走,不走了......”
“容若,我不是宛儿......我只是你的芊落......”她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开,“我只是你的芊落......容若......别走......”
“不走,不走了......”曹寅低声安慰着。渐渐地她也安静下来,又恬静地睡去。曹寅回身却见容若站在身边,“谢谢你,子清。”
他不愿放手,只无言地看着容若。
“容若......容若......”声声呼唤无助而凄凉直要痛断肝肠,曹寅低头长叹一声,起身离开了雅筑。
“我只为你而来......”她沉浸在梦里嘤嘤而泣。
“我知道、我知道......不哭了......”看那渐有安静的容颜,容若陷入了深深的内疚:或许真的该受天谴了,但至少不要以她作为惩罚......
“哪里去了?”
曹寅顿下脚步,回头见淑珍正朝自己走来,“没去哪里。”
“没去哪里?”她轻蔑地笑了两声,“哼,那狐媚子还真有本事啊,竟把三位爷都勾引上了。”
曹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都不知道你在胡扯些什么。”说罢便转身要走开。
“不知道?呵呵——还真希奇,连我这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都知道,爷竟不知道?”
“够了。”曹寅喝止了她。
“曹子清,平**怎么在外面风花雪月我都不管了,但难道你不知道那妖孽招惹了谁吗?你竟还要往着浑水里趟,想想我们曹家上下几百口人好吗?”
曹寅没有答话,迈开步子走开了。淑珍看他走远了对身边的嬷嬷说:“想办法不小心让那位知道那妖孽就在雅筑里。”说罢回身也走开了。
第二天,曹寅带了大夫往雅筑去,快到的时候却见前面的一辆马车好像是府里的,不禁一阵疑惑:容若今天当值,除了自己还有谁回跑雅筑呢?当下便命车夫把车拐到一边,然后步行上前,远远地见到下来的人不由心里一惊,就急忙从后门进去,伏在虚掩的窗台下听里面的动静。
“可惜了......但,既然不属于朕,那么——”
听得一阵痛苦而娇弱的呻吟后便悄无声息了,曹寅心里猛地一凉,听见里面脚步声渐远,一声掩门的轻响,他便拉着大夫进了去,见她萎靡在床上一头乌发随意倾泻,手腕上脖子上都有明显的勒痕,“宛儿、宛儿......”大夫上前见状颜色大变,“爷快把她放下,否则就来不及了。”
大夫用了许多办法终于让她吐出一口浊气。见她悠悠地醒来,又无力地昏睡过去。“总算是赶得及。”大夫擦了擦额上的汗松了口气。
曹寅料想不能再让她留在这里了,便雇了辆马车让大夫带了她离开了雅筑,而他自己装作是巡视了一番回织造府。回去见康熙的颜色与平日无异除了唇上一点暗红的疤痕。
“主子明日要回京,这是今年新打的枫露茶,用来孝敬主子和老祖宗的。”曹寅把茶叶毕恭毕敬地呈上。
“哈哈,老祖宗说你这茶把朕大内的珍品都比下去了。”康熙扬了扬眉说。
“主子的珍品岂是奴才这俗品可比。这茶每年都打得不多,难得老祖宗喜欢便悉数贡上。”
正在说话的时候,闯进一个神色慌张的仆人,曹寅皱了皱眉,“找死了,这么没规矩。”
“爷,您在竹林的雅筑起火了。”
“什么?”曹寅心里一惊,与此同时,侍立在一边的容若震惊得心跳也慢了几拍。
“一个时辰前您在竹林的雅筑起火了。”
直到那仆人重复一次时曹寅才反应过来,“那里面的人都救出来了吗?”
“因为火太猛都不敢进去救人,只能看着烧成灰了。”
一个时辰前......那时候他刚把沈宛送出雅筑......无措间见康熙的唇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觉得浑身的冷汗直冒,如果再迟走一会儿说不准现在也成了一堆灰烬了。见容若脸无人色地站在一旁,才记起他还以为宛儿在雅筑里,“奴才治家不严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康熙上前把曹寅扶起,“意外总是难免的,也不要太介怀了。”说罢便往外走。曹寅见容若一个摇摇欲倒状立吗上前把他扶住。
“天谴啊——天谴啊——”他拉着曹寅神志浑噩地笑,笑得让人心惊肉跳,只见殷红的血从牙缝渗出。
他的世界正在坍塌,为什么上苍要以她作为惩罚......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