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落——芊落——
一个遥远而缥缈的声音在耳边唤道。
谁——
依旧在黑暗中沉沦,像跋涉了千山万水后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芊落——
那声音好像一条绳索把我从黑暗中拉起。
是谁?好熟悉的声音,为什么这声音听着是那样沉痛......
渐渐地眼前亮起来,闭着眼感觉到右手被一双稍有薄茧的手摩挲着,不用开眼就知道那是容若的手。
“芊落——”
“嗯——”睁开眼见容若坐在床边。他憔悴了,眼圈也发黑,虽是一脸的笑,但掩盖不了疲惫,“天亮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这做额娘的连孩子们的洗三都错过了。你现在觉得怎样了?有没有觉得哪里疼或是不舒服的?要喝水吗?饿了吗?”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面前这问题多多的话口袋子是谁呀?
“是不是不舒服了?怎么锁着眉呢?麝月,快去叫大夫来。”
“哧——”看他干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好着呢。孩子他爹,你什么时候变话口袋子了?呵呵——”因为中气不足,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让我看看孩子们。”
他尴尬地搔搔额头,笑道:“瞧我高兴的,这就去把他们抱来。”
真是一对可爱的小家伙,琉璃在我怀里静静地睡着,睫毛长长的,不禁想我们家琉璃应该也跟东哥差不多漂亮吧。而另一个则在容若怀里动来动去。“原来我都睡了三天了......真对不起.....你生日那天肯定没过好了......我的寿礼还没给你呢。”
“谁说没给?他们不就是最好的寿礼了吗?”他一脸宠溺的笑道:“我还等着你给我们的儿子起小名呢。那些什么馒头的我可不认账哦。”
“既然是在晚上出生,就叫小夜好。”
“好,就叫小夜......呵呵......”
“让我来抱抱小夜——”让奶娘抱起琉璃,我伸手接过小夜,看他真的很漂亮,粉红粉红的,笨拙地在我怀里扭动着他软软的身体,他的眼睛真的好像容若。看着怀里三分像我七分像他的小夜,不禁感叹生命传承的奇妙。嗅着他淡淡的婴儿特有的奶香,看他时而甜甜地笑时而嘟起小嘴的憨态,觉得先前受的苦痛也算不得什么了。
“芊落,辛苦了——”修长而微凉的手指拂着我的额发说。
把小夜交给奶娘,抬手抹他发黑的眼圈,有点心疼地说:“几天都没睡好吧。再过不久便是殿试,别累坏了。”
“不累。”他摇头道:“我怕等睡醒了发现这是一场梦。”
“啐——你不如说怕天会塌下来。”
他低首憨笑的样子让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都说什么笑得这样欢?”话音刚落便见福晋掀帘进来,见我要挣扎着起来,三步并两步地上前,道:“快躺下,我听你们屋里的丫鬟来报说你醒就过来看你了。辛苦了......醒了就好。”
“让额娘担心了。”我笑道。
“哪里话,瞧我把谁请来了?”说着身子往旁一让。看见卢夫人站在门帘前,双眼含着泪光笑着向我走来。
“娘——”
“芊儿......”
“瞧过孩子了吗?他们好可爱哦。”说起他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幸福,是满足,还有一点的伤感......
“傻孩子,小孩子不能赞的,如果让他们听到就会不听话的。”卢夫人笑着嗔道。
我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女儿记住了。”
等我被允许下床走动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年了。春节是满人一个重要的节日,除夕晚上他们回一家人聚在一起边吃喝边谈笑,一起等待新年的到来,这就是守岁。守岁吃的东西都是有象征意思的,如做成莲花状的年糕象征着一年比一年高,“金玉满堂”其实是一大盆由大米和小米做成的饭,这盆饭是不能吃完的,意味着来年还吃昔年粮,跟现代除夕夜的年饭要吃剩的意味差不多。还有意味着早春好的枣,去事事如意的柿子饼,当然不可少的是饺子了。这饺子包得可是精致了,有兔子样的,耗子样的,听说这馅里面还包着铜钱,线,糖。费煞苦心的厨子不仅会暗示哪个饺子包有别的东西还会暗示包的是什么东西。像容若替明珠夫妇盛的饺子里就吃出意味着长寿的线,而容若却能吃出象征着幸运和前途的铜钱,虽然大家都一个惊奇的样子,但都心里知道这不是偶然的。
福晋让秋痕捧着大盆子枣劝道:“多吃枣,来年早春勤勤快快的。”
“谢额娘。”我抓了一把枣谢道:“说起勤快,我今天让厨房煮了两只鸡蛋给琉璃和小夜,好让他们卖卖懒。”
“哦?我们满人倒没有这习惯。”福晋剥着枣道。
“记得小时候除夕那天家里的长辈祭过祖后都会从神坛上的供品里拿一个鸡蛋给后辈,然后小孩子就拿着鸡蛋出门边叫着卖懒边往前走,最后回家把蛋吃了,这样来年就会勤勤快快的。”
“为什么要把蛋吃了而不是扔了呢?”容若问道。
“你把早上的旦扔了,来年就会睡到日上三杆了,还怎么勤快呢?”向来我都是只管吃蛋不问为什么的,所以这原因也只好胡扯了。
“呵呵,有道理——”明珠笑道。
“秋痕,去厨房拿两个鸡蛋来给两位少爷。”福晋笑道:“好让他们来年也勤勤快快的。”
坐在我旁边的赵姨娘忙起身谢福晋。很快鸡蛋端了过来,容若正要把它敲开,福晋笑着开口阻道:“按芊落说的拿着它出去走两圈再回来吃也不迟。”
“额娘,这——”容若涨红着脸笑道。
“算了,意思意思而已,不要为难他了。”明珠笑着为儿子解围道。
“谢阿玛。”容若如蒙大赦样道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真是好。看着他们和乐融融的样子油然生起一种归属感。
“姐姐想那冲喜的法子就是好。”赵姨娘笑道:“瞧,自打芊落进府后,容若就少病少痛的。”
这是什么话,幸亏他是少病少痛,否则这么大的帽子我可顶不起了,所以忙辞道:“姨娘的话芊落可当不起。”
福晋拭着嘴角笑道:“老祖宗订下的姻缘当然是好的了。”
“再过几个月就是殿试,也望你能高中光耀我们叶赫门楣了。”明珠笑着悠悠道。
容若点头道:“儿定不负阿玛的寄望。”
正说着,橱上的自鸣钟敲响了十二下。“去把揆叙抱来,是时候拜年了。”赵姨娘向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明珠夫妇还有赵姨娘按尊卑坐下后,接受我和容若的叩拜。满人过年是行双拜礼的,既除夕晚上和初一早上都要对长辈行叩拜礼。
一番仪式完成后,明珠半抬手说:“都起来吧。安三——到门外准备放鞭炮。”
小夜和琉璃在房里由奶娘和一众嬷嬷带着,想今晚的鞭炮定是放个不停了,吩咐麝月回房嘱咐奶娘她们要好生照看着,不要让他们受惊了。
鞭炮高高挂在竹竿上,我要努力仰起头才看到那鞭炮的头。远远的围着不少看热闹的小孩,他们惊奇地看着这长长的鞭炮。也难怪他们惊奇,这么长的鞭炮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着鞭炮约莫放了十分钟了,只比周围的亲王府上放的短那么一两秒而已。弥漫着硝烟味的空气中下起了红雨,府门一丈之内像铺了红地毯一样。巨大而斑斓的烟花从宫墙内升起,这么近距离看烟花还真是刺激。
“今晚的烟花真好看。”回到房里边帮他解着夹衫的盘扣边回忆着刚才那些烟花。
“漂亮是漂亮,只是不长久。”
“新年里怎说这样的话呢。”我嗔道:“就算是短暂又如何,只要是曾经辉煌灿烂过这不就是足够了么。”所谓的千秋万代的辉煌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也罢,我们不说这么消沉的东西。”他把我横腰抱起,低柔地说:“我发现在烛光的影影幢幢下你特别的美......”
什么话啊,难道我的样子就这么不见得光吗!不容我分辨他的唇就覆了上来,看他一脸得意的神色真的很想往他软软的唇上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