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在山路,李赛生怕像郑小姐这样的娇弱女子受不了,不时的停下来休息一番,与她闲聊些故乡的趣闻。
桃夭却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西汉去匈奴和亲路上时,靖康之耻被金人驱赶时,玄烨接她回紫禁城时,她都是坐着马车一路前行,别说坐马车,就是骑马也不在话下。
这古代的生活把人锻炼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李赛驾车在前,心里暗自诧异郑小姐改变不少,曾经那个娇柔的女孩子温婉动人,未语人先羞,清澈的双眸像一弯月芽,无端让人沉迷进去。
如今她虽容颜未变,但再无那温婉的眼神,反而多了一分精明狡黠,她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讲着各种热门话题,倒是像出门远游了一番似的。
难道嫁人了的女子都会改变?
李赛摇摇头,他眺望着不远方的城门墙郭,“郑小姐,快到濮阳了。”
濮阳古称帝丘,据传五帝之一的颛顼曾以此为都,故有帝都之誉。濮阳之名始于战国时期,因位于濮水之阳而得名,是中国古代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
今日一见,果然商贸繁盛,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高大的城门青砖砌成,有士兵把守,街道两旁的商店绵延不绝,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团扇首饰的,有青瓷玉器的;钱庄,绣庄,教坊,均是歇山式样建筑风格,四角轻盈翘起,玲珑精巧,气势非凡,鳞次栉比。
古代不是重农抑商吗?为什么晋代的商贸如此繁荣?桃夭暗自盘算,东晋尚未建立,正是民族间大融合的时代,边境的贸易往来频繁,好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年代。
如果我还能回到云邸大学,一定要以此写一篇论文,桃夭笑了,她去先钱庄换了些散碎银子,打赏了李赛,吩咐李赛可安心回去。
李赛左思右想,还是引她穿过市井小桥,进入右街,在右拐到一朱漆大门前,告知这便是濮阳吴府。
吴府是濮阳的大户人家,府邸自然气派无比,她用门上的铁环扣了扣门,立即有管家开门,管家迟疑的看着桃夭,并未打算放她进去,“这位小姐,你要找何人?”
桃夭刚想说话,一位气态端庄的中年妇人探头惊呼,“淳儿!你怎会在这里?”
说罢,便痛哭流涕的拥着她,“我的淳儿,为娘可是想死你了!你不是嫁去了渤海田家,怎么会来濮阳?”
桃夭擦了把眼泪,“娘啊,仕才前不久过世了,留下我一个人,婆婆**刁难我,我无奈才来这里投靠舅舅啊!”
郑夫人感伤道,“都怪你那爹爹死得早,丢下我孤儿寡母寄人篱下,我与你三个妹妹现在帮着你舅舅打理家族的生意,为难了雅笙雅离雅芝,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唉!”
桃夭刚想说什么,郑夫人却已经拥着她进入府邸。桃夭暗自为吴府的奢华而惊叹,高高的立柱上架着横梁,梁上又抬梁,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穿枋把一排排的柱子穿连起来成为排架,用枋、檩斗接而成,四周种满了名贵的花木,郁郁葱葱,正房在园林中间显得格外宏伟壮丽,辅房则布局灵活,充分考虑了天时地利的因素。
“既然你都来了,以后咱们娘四个就相依为命了,照理还是要去拜见你舅舅舅母。”郑夫人说。
舅舅舅母正在大厅闲聊,冷不防见她蹒跚进来,一个女人家丈夫早亡,在路途上受尽颠簸,眼中点点泪光,发鬓风尘凌乱,便双双迎上来,感叹唏嘘了一番世事无常,也就让桃夭放宽心,先住下再做计较。
桃夭梳洗了一番,换上舅母送来的雪纺纱裙,端坐在铜镜前,望着自己年轻的脸连连叹气,眼前的女子不过才十九岁,发丝乌黑,肌肤胜雪,一双凤眼泛起血丝,我见尤怜。
要是在现代,不过是个稍显青涩的少女,可是在这古代,她却成了年轻的寡妇,这一生美好的年华难道就这样被埋葬了吗?
门“吱呀”一声,只见是舅母笑吟吟的端了一碗燕窝红枣过来,“淳儿,来,喝了这碗燕窝,上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感叹你不过十五岁就已生的花容月貌,又有礼有节,没想到几年光景就让你变得这般憔悴,让舅母好生心疼。”
桃夭接过燕窝,笑了笑,“所谓世事无常,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情呢!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当好好活着。”
“你能这般想,舅母就欣慰了!”舅母轻拍了她一下肩膀,“你母亲怕你想不开,还让我好生劝导你,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桃夭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自从夏天离开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也许自己真的是错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当好好活着,这句话更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得。
可是这世上的感情,总是那么让人奋不顾身,像扑火的飞蛾一样,丝毫不惧怕自己化为灰烬。
舅母看她发呆,继续说道,“我那女儿,就要出嫁了,可是既无理又刁蛮,我真是愁得吃不下睡不着,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也让我知足了。”
桃夭随口问道,“是谁家的公子将成为吴府的佳婿?”
舅妈迟疑了一下,“我家也是不久前接到意旨等待吉日行聘,佳婿正是琅琊王司马睿。”
桃夭顿了顿,难怪一进门便看见下人仆妇面露喜色,吴府上下对于女儿能嫁给亲王兼丞相的英俊青年,自然是一片欢欣鼓舞。
舅母带着祈求的语气道,“我素闻侄女婿对淳儿你百般呵护,淳儿一定有过人的驭夫之术,不妨多去劝导一下紫燕,让紫燕也学学为妻之道。”
桃夭刚想拒绝,看见吴夫人一脸真诚之色,便于心不忍,最后只得略微的点了下头,她说得很对,可怜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