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明知不可能,却偏要挣扎。
“锐炎!”夏侯淮带着羽昼来到了驹成崖。
不一会儿,后面的一匹马奔腾而来,停在夏侯淮身边。夏侯淮把羽昼放到马背上,对那匹马说:“去你的炎驹洞给她疗伤,我过一会儿就到。”
马嘶鸣了一下,驮着羽昼奔向炎驹洞。夏侯淮痴迷地看着羽昼离去,多希望时间永停于此。
斩夜在那张大网中挣扎着,突然一群人冲了出来,看打扮向几个猎人。
那几个猎人看着斩夜,有些失望:“原来是个人啊!”
从猎人中走出一个人,问道:“小伙子,你从何而来?”
斩夜觉得这些人虽然长得粗犷,但感觉还是和善的。可斩夜依然不放心,对自己默默说着:“知人知面不知心”。
于是,他哼咛了几声,装成了个哑巴。
那群人见他不会说话,把那张网给扯了,对他说:“是个哑巴啊,真可怜!今天你先休息一下,明天让林肖彻送你出去。”
那匹马和羽昼进了炎驹洞,马化成了人形,抱着羽昼。他们来到洞的深处,那里有一池岩浆,把深洞的黑暗尽力驱散。池中央有一块局势,上面有块似乎被烧得通红的水晶床。
那人踏着岩浆如履平地,走向水晶床,把羽昼放在上面,叹息着:“年纪轻轻就受此伤。”
说罢,他便帮羽昼疗伤:他引岩浆池的岩浆进入羽昼的身体以烧掉污秽之物,可那岩浆却被一个罩子所拦截。那人停下来,惊讶地看着羽昼,心想着:“她怎么会拥有纶饔扇和泳轮拂?她到底是何人?”
“你只用给她疗伤便可,无需管太多!”
那人转过头,看见夏侯淮正站在岩浆池边,说道:“可,这要耗损我许多法力……”
“那就耗吧,”夏侯淮显得很冷淡,“大不了从头来过,反正你整天无所事事。”
那人仍在迟疑着:“这……”
“锐炎!”夏侯淮有些不耐烦了,“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刚想反驳,那人犹豫了一下,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他坐在水晶床边,用手生出一道道的火焰,进入羽昼体内。他不断地施法,汗便顺脸而下。过了一会儿,他虚弱至极,回头看了看夏侯淮,夏侯淮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斩夜被那群猎人领进野赤谷的一个城镇,他万万没想到,这万丈深渊之中竟有如此繁华之地。
他被带到了一家酒楼面前,驻足而望。
过了小会儿,酒楼里走出一个人,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林肖彻。
“这位就是我们野赤谷,算是头领吧。”
林肖彻看着斩夜,产生的并不是似曾相识,而是熟悉感,却还是问道:“他是谁?”
“是失足落入野赤谷的哑巴,等着您去救他出谷呢。”
“哑巴啊,”林肖彻搜索着自己认识的人中并未有哑巴,或者是他经历了什么变故,而能让肖彻产生这样的熟悉感的人只有一个人,“掉下来,竟然没事儿?”
猎人们一个个也是满脸狐疑。
“我自己问他吧,那么你们就先回去吧!”林肖彻打发走了猎人,又对斩夜说道:“明日我就送你出谷,今天你就将就些,住在这里吧!”
治疗结束了,被成为锐炎的那个人苟延残喘地依靠在床边。
“你去吧!”夏侯淮向水晶床走去,吩咐着锐炎。
锐炎化作一匹马,去修炼恢复了。
夏侯淮用手轻抚着羽昼的头,凝视着她瘦黄的脸,久久不动弹。
“要是能让她一直陪着我就好了。”夏侯淮的手不舍得离去羽昼半刻。
“迷欲法,”夏侯淮脑中闪过一门邪术,“对!就用它让羽昼陪我一段时间,就这一次便可。”
“你是何人?因何坠谷?”肖彻把斩夜安排妥当,来到他房间问道。
斩夜还是犹豫不决。
“你大可不必害怕,这里的人都很善良,”林肖彻见状,说道:“你坠入谷中没有任何伤痕,就知道你来路不小,即使你是个哑巴,总该会写一些字吧。”
斩夜听了这番话,防备卸下了不少,也感到了那些猎人对自己的善意,于是就在一边的砚台上写下了“斩夜”二字。
“斩夜。”林肖彻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尤其是这个“夜”字,令他回味无穷。
“那你师承何处?”林肖彻想找些斩夜和自己的联系。
斩夜看肖彻比较随和,就又写道:“天崎堂,司马魍崎。”
看到这七个字,肖彻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却不易察觉。
“锐炎!”夏侯淮跑到锐炎修炼的洞穴,询问有关迷欲法的事情,“你快教我怎么用迷欲法。”
锐炎迎着夏侯淮,问道:“迷欲法?你学它作甚?”
“这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了!快教我。”
锐炎听到了迷欲法,心中也有几分畏惧,解释道:“这迷欲法不会耗损施法者功力,但是需要另一个修为不浅的人的功力乃至生命。还有,一旦被迷欲者达成一次欲望,施法者就会受一次重伤。你确定你非学不可?”
“修为不浅的人,我可以利用,”夏侯淮思忖道,“至于受伤,管他呢!谁让这是自己的欲望,为欲望总得要付一些代价的!”
“非学不可!”夏侯淮坚定地回答着。
“也罢。”锐炎在夏侯淮耳边说了迷欲法的步骤,又给了他最后的忠告:“凡事不可太用心。”
魑陵之中,昏迷了不少时日的夏侯郃醒了过来。他发觉周围空无一人,头还不停地晕眩。
“夏侯郃,堂尊让我告诉你,等你醒后,去驹成崖在包括斩夜在内的众弟子前,接过天崎堂之位。到那里,切记要盘坐在崖边,心无旁骛,等着我们的到来。”
夏侯郃的脑中冒出了夏侯淮上次离去前,对自己的耳语。好不容易,他静了下来。他不相信夏侯淮的话,司马魍崎怎么会把堂尊之位传给自己。
可是,他就算不相信也要相信。一是内心的欲望唆使,二是如果现在无功而返天崎堂,怕是也不会好过。
“去就去,他还能杀了我?”夏侯郃摸着自己口袋里那块硬硬的东西,想着自己利用弑魂斩夜杀害夏侯淮的计谋应该不会被察觉自,“如果是假的,我还可以告诉堂尊夏侯淮图谋不轨,正反都有利!”
利,终究还是战胜了一切理智。
“天崎堂的弟子啊,是你堂尊派你来的?”林肖彻看着那七个字,猜测道。
斩夜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而来?”林肖彻想起司马魍崎的性格,料定他不会单纯地让一个弟子来云游。
斩夜思考理由之际,林肖彻又说道:“莫非你是因为你的堂尊才沦落至此?”
“尽管堂尊知道我捏造了这些谎言是为了自保,也会从轻处罚吧,”斩夜想着,“这样一来,也可在这里多留几日,以便探究出所谓的‘血缘关系’。”
想到这里,斩夜疯狂地点着头,差点说出话来。
“也是可怜,”肖彻觉得斩夜的行为有些奇怪,决定试探一番,“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做计较吧。”
夏侯郃怀着欣喜或者忧虑来到了驹成崖,那次幻境司马的行为还历历在目。
他盘坐在驹成崖边,试着放空了思想,凝聚着力量。可他依旧无法心无旁骛,仍在想着那次的幻境。
“堂尊叫我前来不会是……那直接杀我就好了,何必委托夏侯淮……难道是夏侯淮要杀我……他有什么理由杀我,我不是还有着利用的价值……”
夏侯郃越想越觉得可怕,思想又开始纠缠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夏侯郃刚从思想斗争中醒来,准备离去时,像是有一双手伸入自己体内,掏走了刚刚凝聚的力量。
夏侯郃回头一看,是夏侯淮抱着雷羽昼,正摄取着自己的修行。他连咒骂的力气和时间也没有了,立刻死去,冰冷的尸体也被夏侯淮扔下悬崖。
“这就是你最后的利用价值!”夏侯淮冷冷地对夏侯郃做着“追悼”,就开始对羽昼施行“迷欲法”。
真是可笑,夏侯郃这种人竟让一个了结自己生命的人做唯一的“追悼”。
“斩夜。”待法术施毕,羽昼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夏侯淮。在他的眼中,夏侯淮成了自己内心的欲望之人——斩夜,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斩夜。
夏侯淮有些难受,他拿起羽昼的手,温柔地说着:“即使你不爱我,也尽量不要怪我。”
夜幕降临,笼罩着屋子中的夏侯淮的羽昼。夏侯淮坐在羽昼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羽昼,
他的眼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夏侯淮站在窗口向外看去,天空上竟没有一只星星。他向空中施了些法术,嘴里问着:“她能陪我几天?”
空中缓缓地散落起星星,夏侯淮就开始数着:“一,二……十五,十六。”
总共是十六颗星星,夏侯淮不解地想着:“为什么羽昼的欲望和十六有关?”
“斩夜!”夏侯淮感到背后有人挠了一下自己,扭过头看去,正是羽昼在那里喜笑颜开。
“你终于笑了。”夏侯淮看见羽昼久违的笑容,心中也流露出一些喜悦。
羽昼甜甜地回应道:“和你在一起,我就最开心了。”
“和我。”夏侯淮尽量不去想自己在羽昼眼中是什么人,只想享受一下被她爱的感觉。
“斩夜,我们去摘些勿忘我花吧!”
“好啊!”
羽昼即刻欢呼雀跃,而夏侯淮却被重创,神色愈加难看,他知道羽昼的第一个欲望达成了。
“太好了!”被迷惑的羽昼不会有任何察觉,“我要摘许多的花,不,我只摘十六朵。”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十六这个数字。”
夏侯淮依旧不解,蹙眉想着。
羽昼看到他疑惑的样子,就想和他解释一下:“斩夜,你有纸笔吗?”
夏侯淮点点头,指向床头的砚台。羽昼迅速地跑过去,坐在砚台边,喊着夏侯淮过来。
夏侯淮一到那里,羽昼就让他拿起笔,然后她用手攥着夏侯淮的手一笔一笔地写着。每写一笔,羽昼就数一笔:“一,二……十六。”字写完了——斩夜。羽昼便指着“斩夜”二字,不好意思地问道:“斩夜,你明白了吗?”
夏侯淮突然口吐鲜血,觉得虚弱至极,说道:“羽昼,你先睡吧,明天我们再去。”
羽昼答应着,乖乖去睡觉了。夏侯淮等到她睡着,又吐了几口淤血,扶墙而行,来到锐炎修炼的地方。
“锐炎,快给我疗伤!”
锐炎看着夏侯淮鲜血像开了闸门一样涌出,就知道他伤得不轻,但自己刚耗损许多力量求救治羽昼,就解释道:“可是,我刚才为那个女孩疗伤,现在再为你疗伤,岂不毁了?”
“毁就毁了!”夏侯淮眼神一反平日的温润,而是显露出一种凶神恶煞,“可你一死就什么也没有了!”
锐炎被夏侯淮用死胁迫,只好损耗更多的力量为他疗伤。
“斩夜!”肖彻敲着斩夜的门,送来了一些早餐。斩夜打开门,请肖彻进来。
肖彻放下早餐,在屋内四处打量,在枕头下看见了一封信。他拿出来看了看,还没有写完。
“羽昼,你还好吗?”肖彻小声读了起来,“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它指示我到野赤谷的肖笛酒楼,说是有什么‘血缘关系’。我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还有亲人,只好先装聋作哑在这里研究一番……”
“装聋作哑?”肖彻折起来信,质问着斩夜。
斩夜见谎言被拆破,也就不做隐瞒了:“那是因为我人生地不……”
“欺骗?”
“不,善意的,善意的……”斩夜看肖彻有些误解,慌忙解释道。
“善意的?”看得出来,肖彻对这种欺骗,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恨之入骨,“欺骗本就是恶意的,打着所谓的旗号,暗中领着那贼人的命令刺探我的虚实?”
“贼人?”斩夜心想着,“他指的是堂尊?”
还没等斩夜反应过来,肖彻就恶狠狠地说着:“你应该得到惩罚!”
斩夜觉得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什么牢狱,就算是流放,也离不开野赤谷,况且野赤谷的人又如此和善,惩罚应该不会有什么的。但,他还是认为一个小小善意的谎言算不了什么。
“你是否曾经惊奇过这样的地方还会有如此繁华的城镇,我就来告诉你为什么,”肖彻叫了两个下人,其中一个架住斩夜,“因为没有任何的欺骗和背叛!以至于我们这里连个乞丐也没有,就算是一穷二白也应该有养活自己的本事,所有人都看不起那些自暴自弃,不劳而获的乞丐!”
肖彻眼神示意着,另一个下人便把斩夜的衣服强行撕烂,斩夜也无力反抗。
“对你的惩罚就是作为我们野赤谷的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乞丐!”肖彻看差不多了,让下人停手,把斩夜扔到了大街上。
斩夜被重重地摔到地上,肖彻大喝一声:“欺人之人!”这引来了许多人围观,而肖彻自己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走回了酒楼。
斩夜吃力地爬起来,看见周围的人指来指去,七嘴八舌——“你这个骗子,活该!”,“你竟然敢在野赤谷行骗,天理不容!”,“枉我还想送你出谷!”……
这些人的议论如钉子般,一次又一次地扎在斩夜心中也不能拔去。这一刻,人们不再是和善,眼神里满是对斩夜的厌恶,更是对欺骗的厌恶。
斩夜不知道小小的骗术,怎么会引来如此的唾骂。但他心中也隐隐感觉到,对自己这种欺骗行为的莫名憎恨。
数落了一会儿,人一个个都冷瞥一眼走开了。斩夜依旧无力地坐在那里,听西风吹尽,望惆怅寥廓。他觉得现在是最无助的时刻,失去了所有——食物,住处,还有羽昼。
为今之计,并不能坐以待毙,先找一个出路。他费劲力气站起,一瘸一拐地走着。街上的人有意避开他,像避开妖魔一样,也投来冷淡的眼光。
“老板,请问……”斩夜走进一家铸剑铺,那主人连看都不看就轰走了斩夜。斩夜接二连三地被驱逐,绝望的感觉盘踞着他的内心。他完全可以选择离去,可他能去哪里呢?外面的世界比这里更加残酷,或许,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他站在街上四处望,根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他只得暂时离开城镇。
走出繁华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荒漠孤独得只有一座小山作陪,零星的仙人掌和取之不尽的风沙让人悲叹不已。
他顶着风沙,到达那座唯一的小山。山的底部有一个洞穴,他打算进去,好歹也是个容身之处。
越往里面越黑,斩夜只能坐在洞口。西风吹尽后的北风让他冷得动弹不得,可这是个荒漠,哪里来的温暖之物。
又冷,又饿,又渴;要火,要物,要水。
倏地,一只手伸过来,递给斩夜半块馒头。斩夜颤了一下,顺着那只手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