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各物的瓜葛怎能了断?
风停了,尘去了,依佰尔村静谧得可怕,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灰黄的天空中翻滚着云浪,鸟儿在云浪中畅游。没过多久,就开始了轰轰作响,风把云吹得都支撑不住而散去了,零散的云轻扬而上,便作出了一阵清雨。
万物吮吸万物,相生着。远方似有千军万马,细细看来,只是几十只狐狸用尾巴蹭起灰尘,模仿出马的叫声罢了。
村庄的人被这群狐狸给驱赶完了,原本光秃的丘陵也挤满了逃亡的依佰尔村人。
人群中有个格外显眼的人——斩夜。他的服饰竟一尘不染,反倒是启竹早已灰头垢面。一,二,只剩了斩夜和启竹,少了羽昼和司马两人。
斩夜不见二人踪影,有些慌乱,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灾难的原因无人知晓,也没有人想去知道,谁又愿意置身于这种痛苦的回忆之中呢?只有斩夜为了师父和羽昼,让自己再一次体验那“浩大的灾难”。
“怎么了!”斩夜听到外面的声响。他打开了窗户,又不得不再次关上,烟尘呛得他难受至极。
“快,快,咳,走,咳。”不一会儿,烟尘已经蔓延进了整个客栈。斩夜拉上羽昼就跑,启竹也紧随其后,都好像忘了昏迷的司马。
斩夜闭上眼睛和嘴巴,紧紧拉着羽昼,横冲直撞,却一点也不知道身上的伤痛。
也不知是哪一次的撞击,自己的手空虚了,只留下一张纸。混乱中的斩夜并未察觉这一变化,只管一个劲冲。
终于,冲出了漫天的灰尘和无尽的恐慌。
“你看见他们两个了吗?”斩夜边问启竹,边打开字条。
启竹无动于衷,呆在那里。他依旧在回忆裴魆那个眼神,这次,他感到了眼神中闪过的一丝犹豫。
斩夜张开字条,上面写着:
斩夜,你把司马堂尊落下了,我回去救他,不用为我担心,堂尊会保护我的。
斩夜的心平了许多,虽然有些怀疑,但为今之计只能相信。
稀疏的金麦已经熟透了,紫云闪耀着红霞,红霞闪耀着金麦,留下灿烂的夕阳。可,现在都成了残阳。小麦的金色,也有来自天空的,只不过那份金色是夕阳留下的荒凉,是黄昏挥之不去的离愁。
凉意骤降,使饥饿的侵入更加迅速。那金色的麦穗已全然消失,人们已经什么也不顾地像猛兽般地吃掉昔日里那片诗意盎然。
“这简直太可怕了,”斩夜望着那些人们,“绝不是天灾,难道是那些邪鬼所为。”
“下一步呢?我们要不先回天崎堂。”斩夜问着启竹。
启竹精神一下子从木讷回到了饱满,回应道:“不,我要先找到他。”
“他已经如此了,你还去有什么意义。”斩夜一点也不理解这份执着。
“不,他已经犹豫了。”
一座木屋中,一个女人摇晃着羽昼,时不时还喊着:“婷儿,婷儿……”
周围至少是很舒坦的。透过木屋的那扇窗,看到了外面:一些柳絮飘飞着,如片片雪花,似乎有一种冬天的美感。柳絮落在一片绿茫茫之中,犹如春天中的梨花散落,尽管如今秋风已起。
羽昼不敢睁开眼睛,怕那人会伤害自己。于是她只能眯着眼打量着:木屋是在一个山洞中,洞口的上方有长久不枯的水,它滴在磨得光滑的岩石上,水珠又溅到一边的青草上,绣出了青草清秀的水边。凉爽的气息中有些淡雅,风旋转而行,涌动着生命的活力。
羽昼想着,如此美景里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恶霸,便准备看看这个人。
可是,羽昼在要张开双眼的那刻,开始了狰狞,陷入了一场不堪的梦境。
阴雨霏霏,大地陷入了唯有雨的沉寂。风将雨吹送到每个角落,风雨看中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就疯狂地冲击着。
“姐姐,爸爸妈妈怎么了?”屋内的一个很像羽昼的女孩戳着静止不动的父母。
一边的姐姐淌出了一道道悲伤的泪。
“爸爸说的果然不错,他说姐姐‘一字千金’,是不能轻易说话的。等我有钱了,我就可以让姐姐每天都说话。”女孩充满着童真地欢笑。
姐姐不能和女孩一样天真地活着,她计量着以后的生活——父母走了,她也是个哑巴,妹妹还小,家里的钱所剩无几。
她想告诉妹妹父母去了,但又怕打击她幼小的心灵,让她自卑自闭。
“唉,”她坚定中少带一些犹豫,“我自己承担吧,我也不是一无所有,至少有她。”
“姐姐!”女孩拿出一朵紫色的花,递给她的姐姐,问道,“好看吗?”
姐姐定睛一看,心中倏地燃起一团火焰,心想:“这不是爸妈一直在找的紫花吗?他们说这花可以治我的病,如果是真的以后也就不会太过辛苦了。”
姐姐接过紫花,女孩开心地说:“姐姐要是喜欢,我再去摘一些。”说着,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女孩的姐姐把紫花吃了下去,期待着自己可以说话的那一刻。须臾,身体开始摇晃,喉咙也很是痛苦。她想解除这种痛苦,于是便喊了出来:“妹……”
我可以说话了!她万分兴奋地想着,身上的一切痛苦都烟消云散。虽说只能说一句话,她也很知足了,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妹妹分享喜悦。
女孩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跑,手里拿着几支鲜花,在草地里寻找些什么。
这片草地散发出淡淡的雾气,笼罩着花朵与青草。不一会儿,女孩手中的几支鲜花就成了一大束,准备回程,想着这么多的花一定会让姐姐更加高兴的。
突然,一朵紫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花,外圈是鲜艳的紫色,越往花心越黑,像是个无尽的黑洞。花蕊是红中幽蓝的,仿佛要吞噬一切。
这就是她给姐姐的那朵花,便用稚嫩的小手将其摘下。
“啊!”她尖叫了一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血一直向花心流去,花贪婪地吮吸着血液。
忽然,空中出现一个漩涡,似乎有一缕魂魄一下子冲进了女孩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一切又一次恢复平静,只留下了紫花与血液。
雷千刹经过这片草地,看见了这个女孩,把她抱了起来,心疼地说:“这么好的孩子,她的父母也太……”
女孩的姐姐在雷千刹带走女孩之后,来到了这片草地,她知道女孩经常来这里采花。
她走在草地上,看到了那朵紫花和一滩血,原本高兴的心情一下子坠入低谷。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些东西。看了之后,她大惊失色,猛地后退了几步,倒在那朵紫花边。
她认出那朵花真是自己食用的,于是联想到了妹妹。
“不,妹妹不会死的,”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发生,“难道上天是用妹妹来换回我的声音?那我宁可不要!”
她只能呆望着花朵,默默地流泪,默默地伤心。
夕阳来到了,几只孤鸟在阳光的紫绸下旋留,被阳辉照成了挥舞绸缎的仙子,荡漾在光中,如痴如醉。云在徘徊,映成了五彩缤纷的霓裳,何等的悠闲。风轻轻地推动着霓裳云,也推动着夕阳的光辉。归鸟已矗立在枝头上,一动不动,是夕阳下的一尊黑色深沉的雕像,闪动着金纹。
鸟儿无心于美景,都在凝视着一朵黯然发亮的花,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幽暗神秘,
“它在发光。”女孩的姐姐惊奇地发现。
她想起了曾经父亲介绍过这种花:能治你的病的花是一种紫花,有毒,食人。但它不会轻易攻击,一生只能吃掉一个人,所谓的吃人也就是吸血。死去的花才可以治你的病。
“妹妹竟是被它所吸取血液!”她更加地悲痛。
她恨之入骨地捶了紫花一下,两三滴眼泪落在花心。她双眼紧闭,双唇紧咬,手压着紫花,悲泪和愁雨都潸然而下,泪不是泪,雨不是雨,就这样混杂。
雨似乎发光了。准确地说,是它落在了花心时发了光。然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浮在了空中,把光影投向雨幕,显现出三个字——殷玄蕊。
“这话莫不是叫‘殷玄蕊’?”她抬头看着雨幕。
细细看来,空中光影所出现的地方像是一丹药,是殷玄蕊之花的内丹吧。
之后,内丹又一次放射出更耀眼的光芒,万物皆息。
这场回忆,与其说是羽昼的梦,不如说是那个女孩和那名女子共同的回忆。
斩夜和启竹来到落夜林密道上的那片沼泽,沼泽虽然是绿色的,但丝毫没有被周围的尘埃所沾染。
“这水为什么这样纯?”
“要是我们之间也可以这么纯就行了。”启竹答道。
“我真是烦透你了,”斩夜拿起一块石头抛入沼泽中,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每句话都是这个样子。”
启竹瞟了一眼斩夜,说:“烦了,就下去洗个澡。”
“我真想下去洗个澡,”斩夜说道,“这回我帮你找回那个所谓的朋友,如果不成就回家洗洗睡吧,别再抱希望了。”
“那就去吧!”启竹轻轻地推了一把斩夜,斩夜没有站稳,跌入沼泽中。
启竹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也跳入沼泽中。
但是,启竹还没有沾上水,就被这沼泽弹了回来。
他满怀疑问地想着:“这沼泽怎么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