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出了京城,我在车上熟睡,却忽的被马车的急刹给惊醒。
行车的两匹马似乎有些受惊,马车的急刹来的很不巧,我倏的便撞上车厢,撞的头昏脑胀。
“出什么事了?”芯儿立刻过来扶我,朗声问帘子外头的车夫。
车外除了烈马的喘气声,却不见车夫有半句回答。
我谨慎地看了眼芯儿,示意她先别轻举妄动,随即亦朗声问道:“阁下何人?”
马车外,却忽的溢出一丝轻笑。
那笑声如玉碎,清脆得比那林间的鸟啼都美妙上几分,然后,我清晰地听见门外来人用他低沉碎玉美妙至极的温润,一字一句的道:
“打,劫。”
语气慵懒带着几丝笑意,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来人一双笑的潋滟的桃花眸。一旁的芯儿惊得一声惊叫,我却忽的喜上眉梢。
不等芯儿阻拦,我扬手便将车帘掀起。
阳光顷刻刺入眼眸,我微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这厢才发现此刻的马车正停在一处竹林里,而一直不回答的车夫晕在地上,对面的始作俑者一席黛衣身型欣长,好整以暇的立在那里。
那男子一双妖异的桃花眸子饱含笑意,肌肤如玉砌,鼻翼高挺,唇如红缨,分明笑的如沐春风,却比那青楼的美人儿还要妖媚几分。果真是个十足的美男子,竟不差君尚半分。
我静静的将他瞅着,脑海里一瞬竟风牛马不相及的飘过两字。
妖孽。
芯儿紧张的一步横过我面前将我挡在身后,样子似乎很凶狠,“劫什么?大白青天的打劫你就不怕官府抓你?”
许是芯儿红着一张脸装凶狠的样子太过可爱,对面那男子竟忍不住噗嗤一笑,一双桃花儿眼一笑竟闪过万种风情,声音宛若清泉激荡,“嗯?哪来的小妹妹?倒是可爱得紧,哥哥我好生喜欢。”
芯儿一张脸顿时红的彻底:“你!”
我赶忙一把将芯儿拉到身后,一瞬笑靥如花,“阁下可知小女子一见着你,便想到了什么?”
他挑眉,并不中招,眼神里尽是笑意。
身后的芯儿很及时的补话,“什么?”
我便立即很不厚道的赏了芯儿一个赞赏的目光,眼神慢慢飘到那男子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好生审视了一遍,方才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声音提了八度,“骚包。”
“噗。”芯儿一个没忍住,登时就笑了。
那男子却是脸色不见半分改变,反倒一副很受用的模样,“姑娘谬赞。”
我眉头顷刻抽了两抽。
几年不见,这厢居然比往日更不要脸了。
“姑娘。”对面的不要脸忽的一笑,手中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长笛,指了指晕倒在地上的车夫,“你虽轻盈,但要是这么踩下去,这兄弟的手估计会废。”
我:“……”
芯儿:“……”
很没良心的撤开踩着人家手的脚,我跃下马车,轻理了理身上红衣,“不知阁下这番相迎,劫的是个什么?我们两个姑娘家手无寸铁的,你可不要,欺负我们啊。”
芯儿听罢,立马又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
那男子眯眼妖媚一笑,“这打劫,一般只分两种。一是劫财,二是劫色,我看两位各个出身不凡容貌不差,不知可否把钱财交予我,回家做我这大小媳妇?”
“你!”
“芯儿。”我一把拉过就要抄手打人的芯儿,笑道:“笙玉,你这厢的迎接法,我这芯儿妹妹,可有些吃不消啊。”
“哦?”笙玉妖冶的桃花眼笑的一池碧波荡阿荡,声音更是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芯儿妹妹,你看本公子风流倜傥的模样,如何会吃不消?”
“……”我扶额长叹,果真,骚包是没有底线的。
芯儿不理他,只拽了拽我的裙角,低声却又恰好能让他听到的声音,道:“小姐,您这笙玉朋友,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我立马送予她赞赏的眼神。
芯儿咧嘴一笑,笙玉歘的就黑了脸。
我拽了芯儿走到笙玉面前,“这是笙玉,也叫修罗,便是我同你说的要过来见的那位故人。”
芯儿回身就笑,“玉伯伯好。”
谁知修罗立即一扫面上阴霾表情,微笑道:“嗯,侄女乖。”
我:“……”
芯儿:“……”
…
修罗这家伙,先不说他武功如何,单说他这人的人品,也定是有些问题的。
当年在修罗场上,我先他一步加入殊罗,在他战斗的那个场子里,当他成功将最后一个孩子杀尽后,便是强穹之末奄奄一息了。殊罗本就人性寒凉,我本着一颗同路人的心思,也就抬手扶了他一把,然后这杀千刀的修罗,却趁我抬手扶他的空档,直接一剑险些挑断了我的手筋。
那之后我因自己一时心软而伤了手被组织大冷天的扔到山巅去挨冻,而天杀的修罗,反倒因为他对我的那一剑,而被殊罗极力奖赏。从此我同他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他那时一向寡言,组织赐他修罗称号,更是因为他在战斗时所散发出的强大凛冽杀气而来。四大护法之中,千面狡诈,夜弑奸邪,就他修罗一人让人摸不准猜不透。
然而在某次组织派我同他去盗古墓的时候,万千杀阵下,当无数柄长枪刺过来时,他却用他的身体替我挡下了这足以致命的一击。当然,俗话说祸害遗千年,他那种祸害,自然是命大得很。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家伙便总是死磕着我不放,时常同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我几次遇险也是他及时出手相救的。当然,事后总免不了请他吃顿大餐,虽然每次都是我吃的多些。但这么十多年的交情,倒让我对他熟悉得很。
起先以为他是极为冷漠的,后来才知道,他这人,骚包得很。
修罗场出来的人,大多都是浑身带着一股子戾气的,不论见了谁,那杀气都是极重的。我花了三四年的时间方才收敛了一身的杀气,倒是修罗这家伙,除了对待敌人,对别人都是没有杀气的。而在战斗中,他那一身杀气,就要比别人凛冽多了。
而这修罗,倒有个极风雅的名字。
笙玉。
总而言之,对于这家伙,我是绝对没有好评价的。
特别是他这跟屁虫的本事,全天下的人都以为魅羽死了,谁知道这家伙,到底还是找着了。
真真令我头疼。
叫醒车夫唤他回去后,修罗便领着我跟芯儿向着竹林深处行去。我觉着,修罗既会选择在此处落脚,说明这竹林定是有些玄机的。果不其然,他带着我们一直在林中七绕八绕,绕了着实够长够久,约莫半个时辰,眼前方才雾气缭绕,触目一间隐在雾里的竹楼。
香风习习,清音袅袅,雾弥漫万里缥缈。耳旁似有流水潺潺,水车轻轻。我随着声音望去,望进一片鳞光,仔细一瞧方才发现是几只灵动的游鱼在水中互相追逐。
我倒是见过不少美景,可这一厢的林中屋,却仿若看到了往后隐居的惬意。
果真骚包便是骚包,连一个临时住所,也极度骚包得很。
我瞟了眼一袭黛袍的修罗,道:“莫非外头谣传的雅竹公子,便是你这骚包?”
修罗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声音似乎是欢快的,却比之前低沉了几分,“京城谣传,雅竹公子可生死人肉白骨,居于雅林,笑若桃花,你说,怎的不会是我?倒是我闹出这么大的名声,也没见你来寻我。”
我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不是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了嘛。”
“慕念,你倒是想得好。”修罗的面色一沉,“你信不信我明日就把你捆在这里让你哪里也去不了,省的你又出去闹了事害得别人都以为你死了,找你找的如同火焚。”
“……”我低头作耳聋状。
此刻气氛颇为尴尬,而始作俑者的我却一脸无辜。
好在芯儿及时救场。
“慕念?”芯儿拉了拉我的衣袖,“还有雅竹公子?是怎么一回事?”
我立即陪她入戏,伸手拉过她,又讪讪拉过修罗,心里有点虚,面上还是要强装着不能太丢人,“走这么久我们也累了,先进去坐坐喝两杯茶,听我给你好好说?”
“好。”芯儿点头同意。我见修罗没出声,也应该是同意了,便拉着他们走向那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