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此过着,转眼便到了四月初五,君尚的二十岁生辰。
君尚是大皖亲王,奇珍异宝想来亦是不少,可回头想想,我总是要送点什么东西给他的。便想起了当年与殊罗护法夜弑一场比试赢来的那柄紫竹魔萧了。
那魔萧听闻是妖魔之物,当年我硬是一刀险些劈碎夜弑,那夜弑方才肉痛的将那魔萧赠予我。萧可化簪,簪可化萧,烨城当年被救,这魔萧化作的紫玉莲簪却并未丢失。我在角落里捣腾了半日,这方才寻见当时我为保险而藏得甚严乎的莲簪,口中轻念咒语,手中莲簪瞬息便化作紫竹魔萧,魔光闪现,屋内一瞬流光溢彩。
这魔萧,可以乱人心智,控人心智。我当初要抢这魔萧,不过是为了让它不再祸害人间。但如今这东西不仅未曾蒙尘,反倒越发的光彩照人,邪乎得很。怕只有像夜弑所说,需戾气更重的人方能压制。
这魔萧是个宝贝,也是个祸害。宝贝落在我这种连用都费劲的人手里,实在是造孽,而君尚身处朝堂,处处危机,这魔萧于他绝对是防身的好利器。以君尚的为人,应当也不会拿去祸害他人,送给他这个做礼,铁定不会差给其他朝臣的礼。
思及此,我利索寻了个漂亮的礼盒将它装好,颇满意的拍了拍手。
全天下都想要得到的宝贝如今被我轻轻松松就当做礼物就给送了出去,只怕会把他们气死。
四月初五,君尚生辰,各大宴请,君诚也是早早地便到了王府。
我因有些厌倦朝政官员之间的轮番客套,便快速向众人一一行了礼,闪身便躲回我秾花阁。
王府里热闹得紧,唯有我秾花阁冷冷清清,许是君尚知了我厌烦客套,有特异吩咐他人避开我这秾花阁了。
午膳时君尚特异唤小厮端了几样我爱吃的菜色到我这秾花阁来,我吃菜吃得甚欢喜,心情也顺畅得欢喜。
王府大堂有歌有舞异常热闹,我便谴了芯儿玫儿兰儿芳儿这四个早想去凑热闹的小丫头们去了。
独自一人卧在美人榻上翻着各色医术,桌边是芯儿临走前为我准备的一篮葡萄,颇有些享受。
正眯眼感叹今儿个日头好烈,便就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刺目的阳光,身形欣长。
我一愣,诧异于君尚怎的不在大堂陪客,下一刻手指一抖,一颗葡萄滚落在地。
“怎的?见着我便是这般模样?”君尚声音慵懒,浅浅拾起落在地上的葡萄,小心剥去了葡萄皮,将那晶莹的葡萄往我嘴里一丢,理了理衣袍在我对面坐下,一路动作行云如流水。
我木楞的把口中葡萄嚼了个干净,方才清醒过来起身行至君尚身前,用帕子蒙住他眼。
“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君尚话中带笑,却并未伸手扯下眼上白帕。我从柜里头拿出包好了魔萧的大红礼盒放在君尚手上,示意君尚猜猜这是何物。
他倒也配合,清浅笑了笑,声色如玉,“这礼盒长而不宽,却也不重,唔……可是萧?”
好吧,就知道他精明。
我认命的解开他蒙眼的帕子,复又坐回美人榻继续剥我的葡萄。君尚笑看我一眼,抬手打开礼盒,盒缝沿着君尚的动作溢出淡淡紫光,却已没了原先的那般刺目强烈。待君尚食指触上那紫竹魔萧之时,魔光一亮,转眼顷刻又暗淡下来,在君尚手中异常乖巧。
我平日拿这紫竹魔萧,都会觉得有股力量要将它从我手中推开,没想到如今在君尚手中,倒安宁得咂舌。
跟了我许多年的魔萧如今刚换主人就学怪了,我颇气愤的白银一翻,一手塞了把葡萄仍嘴里,大有把它啃得稀巴烂的冲动。
却听见君尚忽的一声轻笑,“这萧,不是什么平凡物什吧?”
我乖巧点头。
“你从哪里得来的?”声音慵懒。
我立马抄了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两字:捡的!
“……”君尚扯扯嘴角,半晌方才答道,“谢谢,我很喜欢。”
我抄起一口逞亮的大白牙,很没形象的笑了。
君尚的眸子却忽的黯了黯,只低头摆弄手中长萧,声音清冷,“白染,你可想过日后生活?王府虽然此时可以庇护你,却不能保你一世。”
我白他一眼,废话,我会依赖王府一辈子。
低头,我继续书写。
——你这次生辰一过,我便会离开。
“去哪?”他目色一闪。
——开个医馆,什么时候寻个人嫁了。
“……”君尚忽的蹙了眉,“想嫁了?”
我眨眨眼,觉得颇奇怪。
——我这老大不小年纪也该寻个人嫁了。
“京城民风开放,女子晚嫁也很多。”他目色深深。
——那也该找找了,总不能说嫁就马上嫁的出去吧。
他定定盯着我,眸中一刹闪过万种光华,似乎什么情绪都有,“白染,你可知为何我如今已过二十,却依旧未曾娶嫁?”
——大抵是心有所属吧。
我轻笑的停下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白染……”
我茫然抬头。
君尚却只盯着桌上我写过的那张纸,目色幽深,“我……”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好了!”君尚尚未出口的话便被门外芯儿的声音顷刻打断,却是芯儿从未有过的尖锐。
我一惊,门砰的一声便被芯儿撞开,闯进来的芯儿面色惨白,素来一丝不苟的发鬓也是散乱的,她连站都站不稳,我吓得赶忙走上前扶住她,暗暗为她输了些真气,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王……王爷……”
“出什么事了?”君尚的声音严肃,回身间一刹竟有王者之风。
“王爷……”芯儿颤抖着靠在我身上,咬着唇强撑着没晕过去,“芳儿姐姐她……她……”
“她怎么了?”
“芳儿姐被分尸了!”芯儿一声大喊便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我更是长久不能反应过来,“芳儿姐今日肚子有些不适便先行离开了……等奴婢发现她不在了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奴婢……边去寻她……结果……结果在芳儿姐姐的屋里……全是血……全是血……”
“不好了!不好了!”玫儿忽然疯了般的亦冲入房内大喊,“兰儿被杀了!”
芯儿浑身一震,两眼白一翻顷刻便在我怀中晕死过去,我赶紧去探她的脉,待确定她只是精神上受到过度惊吓方才晕过去之后,我伸手将芯儿扶至榻上,对一向大胆的玫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照顾好芯儿。
玫儿虽也因兰儿的死惊得有些颤抖,却到底还是镇定的点了点头,急步走至榻旁替芯儿拭汗。
兰儿芳儿一直待我极好,我更是视她们如命,如今她们却惨死在此,我咬唇看着榻边的芯儿玫儿,心中绞痛难当。
我白染发誓,若真是那人所为,我定要她血债血还!
想罢转身大步向门外行去,袖子却被什么人抓住,我回头定定看向拉住我的君尚,眸子里的怒火就要掩饰不住。
“白染,你等等。”君尚送了拽住我袖子的手,招手唤了王府侍卫要他们好生守着玫儿芯儿,再回身两步行至我身前,腰上一紧,他目色深深,“步程太慢,抓紧我。”
我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带起腾空,风声呼啸,我伏在他怀中看他,原本的慌乱逐渐平息。
他仅几个起落便到了芳儿屋前,她屋前早已围满了许多人,各个皆是官宦服装,中间簇拥着一身明黄的君诚。芳儿屋门紧闭,门外守着两名侍卫。
君诚正要唤人寻来君尚,我与君尚却已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