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心里烦得很,推开椅子就朝外走去。
走出教室门口就和班主任相撞了,舒安瞪了班主任一眼,随即朝楼梯走去。
“你干嘛去,这都上课了。”班主任在后面问道。
舒安理都不理他,而是加快步子跑了下去。
这个学校很大,有些角落很少人知道,有些地方荒废了好久成为某些人的秘密花园。舒安在高中部待了快两年了,学校里里外外每个角落她都走过,最后确定了她的秘密天地。
那是在篮球场和小树林之间的一条小道,杂草丛生,树荫蔽日,很少人经过,会有几辆校车停在路边,偶尔还会有司机叔叔从小林子里牵出水管洗车,这个地方就是苏良秋不久前和前男友靠在树下接吻的地方。
舒安从教学楼出来之后,一路朝小树林走来。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很反常,太冲动了,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说实话,舒安有时候很怕顾莱。
她怕他生气,怕他直直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顾忌太多事了,害怕差劲的自己配不上优秀的他。
她怕流言蜚语,怕爸妈失望的眼神,她更怕看见顾莱挫败的表情,所以此时她只能躲在树下自己生闷气,而不敢去找他。
“你为什么要交女朋友?”
舒安一脚踹在那棵长歪了的皂荚树的树干,闷闷不乐的问道。
方圆十米内没有人,只有她自己,她只能靠自问自答的方式宣泄。
“死顾莱,大混蛋。”
“还说喜欢我呢,哼,谎话精。”
“喜欢我又不来告白,算什么男人嘛。”
舒安知道,顾莱喜欢她。
她知道很久了,但她从来没让顾莱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的秘密。
舒安在等,等顾莱当面认真深情的跟她告白。
舒安在等,等自己足够自信优秀。
“看样子是等不到了。”舒安沮丧的叹气。
现在是上课时间,舒安坐在一颗大石头上,戴着耳机,低着头看着黄土地面,那是她刚才写下的诗词。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词是上周老师让背的,舒安昨天才能完完整整的背出来。
她在拿着树枝写下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想着上一次顾莱给她念诗的画面。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此时看着自己写下的诗词,再回想起顾莱,舒安稍稍安定的心又开始浮躁了。
她还不知相思是什么,她觉得自己现在害上了相思病,因为此刻的她忽然好希望顾莱能马上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希望顾莱听说了大家说她是小三的话,她想着这一次顾莱应该会借由大家的谗言来找她告白吧,可是转念一想,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念头便顿时打消。
苏良秋和念稚是在下课后才来的,手牵手非常悠闲的从柏油路上走来,舒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见念稚手上提着一个袋子,嘴角微微上扬。
苏良秋拨开挡在前面的树叶,看见了舒安,“就知道你在这儿。”
念稚跟在苏良秋后面,走过来,看见舒安正摘下耳机,“不热吗?”
舒安将耳机线缠好,规规矩矩的,放进外套口袋里,将拉链往下拉到肚脐处,“热死了。”
苏良秋坐到舒安身边,伸手接过念稚手上的袋子,“把外套脱了啊。”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果粒橙给舒安。
念稚坐到舒安另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巾,拆开袋子将湿巾拿出来,“为什么夏天还穿着外套。”她将湿巾给舒安。
舒安接过湿巾随意擦了擦额头和脖颈处,没回答念稚的话。
舒安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说,高一的那个傍晚从补习班回来的时候在巷子里发生的事。
每次她们问起她为什么夏天还穿校服外套时,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有什么好吃的。”舒安侧着身子扒拉着苏良秋拿着的袋子。
苏良秋和念稚知道,舒安这是在转移话题。
舒安从袋子里拿出一包薯片吃了起来,“下节课上吗?”她是不想回去上课了。
念稚说,“下节是历史课,写卷子。”
苏良秋接着说道,“我笔没水了,不回去了。”
这借口可真滑稽,不愧是苏良秋。
这是舒安第一次因为大家谈及她和顾莱的事而生气的从班里跑出来,虽然放下狠话,但此时气消了想起适才在班里的话,难免觉得别扭。
舒安不好意思问她走了之后班里那些爱八卦的女生有没有说什么,但她不问,不代表她的好朋友们不说。
苏良秋和舒安最相似的一点,就是藏不住话,总喜欢说话,什么都爱说。
此时苏良秋吃着饼干,含糊不清的说,“你走后咱班都炸了,说你是恼羞成怒,还说你一定是被顾莱甩了所以才会那么大脾气。”
舒安听了撇嘴。
念稚说,“你走后没多久顾莱来咱班找你了,秋秋说你在老地方,他来找你了吗?”
闻言,舒安愣了。
她在这里待了一节课,期间哪儿也没去。
顾莱没有来找她。
舒安沮丧的低下头,没说话,但动作表达了一切。
苏良秋坐不住了,大声嚷道,“我去,顾莱是傻子吧,居然没来找你,他什么意思啊。不要你啦?”
“他不是喜欢你吗,你都被污蔑是小三了,他居然没给你出风头。”苏良秋为舒安打抱不平,“他什么意思啊,有了女朋友就不要你了,他是觉得你不重要了吗?”
念稚的眼神从舒安脸上扫过,后者一脸的郁闷,她的眼神移到苏良秋身上,“你冷静点,顾莱不是那样的人。”
苏良秋冷静不了,她站起身,“阿稚,你怎么就对顾莱那么自信呢,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爸妈一样,青梅竹马,白头偕老。顾莱那傻子碰上舒安这疯子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的。”
苏良秋站在舒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舒安,语气软了一些,“你喜不喜欢顾莱?”
舒安抬起头看着苏良秋,点了点头,“和喜欢你们一样。”
苏良秋无语的闭上眼睛,双手遮脸,“我真的是服了你们了。”她转身坐下,拿起石头上的饼干,边往嘴里塞边说,“你说你俩这是闹哪样啊,就不能像我一样好好的谈恋爱吗?”
舒安冷哼一声,揶揄道,“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个男朋友了,我才不要像你一样呢。”
“哼。”苏良秋不以为意,说道,“我这是拿得起放得下,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谁离不开谁啊。”
念稚笑了笑,拿着牛奶在喝。
舒安忽然扭头看着念稚,后者回头,俩人对视,“阿稚。”舒安认真的看着念稚,“你为什么总是让我和顾莱在一起?”
念稚顿了顿,仔细想了想,“他喜欢你。”
舒安说,“可我不喜欢他。”
念稚笑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念稚是个超过年龄成熟的女孩,这是舒安从小对她的印象。
三人坐在小树林里聊天,没有回去上课。
舒安戴着耳机听歌,不想听见两个好友之间的对话。
苏良秋说,“顾莱就是个孬种,连我都知道他喜欢安安,还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一样,哼,白痴,喜欢都不敢说,他还有什么事敢做啊。”
念稚说“我到觉得顾莱很勇敢,守在舒安身边默默保护她这么久,不求回报,把她当妹妹一样。”
“才怪呢。”苏良秋不认同念稚的说法,“他要是不求回报,怎么会喜欢舒安,他就是还没有将他的阴谋说出来而已。”
“我觉得他很单纯。”念稚说道。
“哈哈哈。”苏良秋笑了,“你才是那个最单纯的。”她搂着念稚的肩膀,“等着吧,顾莱和安安这辈子算是分不开了,我跟你打赌,他们俩人最后会在一起的。”
“不管过程有多艰辛,一定会结婚的。”苏良秋自信满满的说道。
念稚轻声说,“我觉得高中这三年舒安如果不接受顾莱,以后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难保舒安不会喜欢上别人。”
“才不会呢!”苏良秋说道。
“我们来打赌。”念稚说。“我赌舒安最后的归宿不是顾莱。”
苏良秋伸出手,“我赌顾莱这辈子都离不开舒安。”
念稚也伸出手,“拉勾。”
这一年夏天的某个上午,苏良秋和念稚为舒安以后归属于哪个男子而打赌。俩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和期待,却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
舒安静静地沉默着,在MP3里的音乐播完一首停顿的时候,她听见了两句话。
——我赌舒安最后的归宿不是顾莱。
——我赌顾莱这辈子都离不开舒安。
舒安自嘲的笑了笑,是或否两个答案都被占了,她选择谁,她们都猜得到了。
笑着笑着,舒安的眼睛就酸了,鼻子也酸涩,想哭。
这一年,舒安二十六虚岁,从没谈过恋爱,曾经喜欢过某些人,但仅仅是喜欢而已。现在,她的心空空如也,没有特别牵挂的人,也没有喜欢的人。
“人生活成这样,可真失败。”她自说自话。摸了摸口袋发现没有带烟出门,心情更加郁闷了。这时丧彪刚好从前面跑过来,直直的往舒安身上冲来,舒安往旁边躲了一下,直接往家跑去,丧彪在后面追着。
开了门进去,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夜间新闻,看见舒安回来了于是招呼她坐到沙发上去。
舒女士说,“最近工地上的那些人喜欢到咱家楼下那小店吃宵夜喝酒,你平常出入注意点,这些人喝了酒很危险的,以后晚上你尽量少点出门,我刚刚看新闻说有个大学女生在学校的操场上跑步被个陌生男人杀了,哎呦喂,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
舒安是新闻记者,这种事情她是见惯不怪的,世界那么大,千千万万的人,难免不了会有好坏,舒安只是应了声好的,便起身准备回房间。
“你这么急着走干嘛呀。”舒女士笑道。
舒安笑了笑,屁股又坐到了沙发上,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瓜子。
舒安和妈妈的感情很好,母女俩有时候会像是两姐妹一样聊些心里话,只是每当父母吵架,舒安就会潜意识的不愿意接触家里人,甚至有时候连家都不想回。
舒女士不看电视了,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舒安,“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去出差?”
舒安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舒女士说,“中午你爸说的那件事,你怎么想的?”她满脸笑意。
“什么事?”舒安问道。
“跟阿姨家的孩子见个面。”
闻言,舒安的眉头下意识的皱着,“什么时候?”她没有一口拒绝,态度比上午好了很多。
舒女士笑着说,“不急,等你有空。”
舒安忽然笑了,“你这么想把我嫁出去呀。”
舒妈妈说,“都二十六了,再不嫁人就没人要了。”
舒安哼了一声,说道,“你别操心,我就算是六十二岁还是会有人要的。”
“谁?”舒妈妈说,“顾莱吗?”
舒安脸色微变,不满的嗔怪道,“妈。”
舒女士笑了,“话说顾莱也不错,你怎么就不跟他发展发展。”
舒安翻了个白眼,“他是我哥。”
“我可没生过他这个儿子。”舒妈妈说道。
舒安放下手中的瓜子,说道,“顾莱就像是我哥,我怎么可以嫁给哥哥。”
她说,“想想就觉得奇怪。”
舒女士说,“管他是哥哥还是弟弟,只要你喜欢就好。”
舒安说,“我不喜欢。”
“也是,两个人要结婚不能没有爱情,互相喜欢是最重要的。”舒女士笑了笑,掩饰明显外露的失落,抬起头来又是满脸笑,“你们俩关系不错,可以处处看,肥水别流外人田,我看顾莱不错。”
舒安很少跟母亲提起顾莱,年少时害怕被误会早恋,所以她很少在家里提男性的名字,后来长大了和母亲谈心,偶尔会提到顾莱。
舒妈妈在舒安初三那年见过顾莱,那一次见面顾莱给舒妈妈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那天晚上舒妈妈从档口回家已经很晚了,走进大院看见有两个穿校服的孩子缠在一起,她心里暗想现在的孩子还真是早熟,经过那两个学生的时候,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