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皇上驾到”,雪薇才平复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她戴着大红的盖头,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只能听出四周人慌促的脚步声。
接着便听见宫人们细软的声音一起喊道:“皇上吉祥。”
天哪,接下来……雪薇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裙子,深呼吸了几次,迫令自己平静下去。
“平身吧——”
谢皇上。“
雪薇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是什么,但是透过盖头划出的那一小块视线里,她看到有一双明黄色的鞋再向自己靠近,但走了几步又返回了过去。反反复复了很多次。
他在干什么?雪薇心生疑问,手中的裙子被稍稍放缓了一些,可以看到上面被抓得泛起了深深地褶皱。
”礼毕。皇上,您现在可以掀开盖头了。“一个年迈的嬷嬷的声音响起。
雪薇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是在进行洞房前的礼法程序,怪不得前前后后反复地走来走去。对了,接下来,是掀盖头吧!!!雪薇摒了一口气,眼睛平视前方,尽可能的保持一种温婉大度,优雅端庄的面容,可是,等盖头掀开的一刹那——
眼前那个英俊的面庞愣了一下。
皇上盯着雪薇那张她自以为优雅无度的脸看了半天,随即转头向桌子上那半盘桂花糕望去,最后噗呲一笑。
”喂——“他的脸上藏不住笑意,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雪薇笑道:”夫人,您偷吃桂花糕了吧……”
桂花糕?雪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天,刚才吃的急,嘴角上全是桂花糕的渣子。她的脸瞬间红了,怎么办,一个皇后娘娘,新婚之夜是这幅形象,而且房间里还有外人,若是传出去,简直……就是天下人的笑柄!她此时已全然忘记了此时是洞房花烛夜,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她暗中瞄了一眼一旁的司礼嬷嬷,见其面不改色,于是稍稍镇定了一下,用衣袖匆忙抹去满嘴角的渣子。
“你这样也抹的干净?”皇上见其,细眉一挑,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残存的桂花渣,指尖的温度在脂如玉华般的脸上游走,有一种灼热从皮肤一点一点传到心底里。
雪薇僵直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脸红的跟熟透的虾子差不多,直到皇上说“好了——”之后,她仍然能够感受到那一种温软的触感。
“行交杯酒——”司礼嬷嬷见一切准备妥当,便拿起錾金的玉壶,往两尊精美的金杯里斟上了酒,向雪薇和皇上递过去。
凤雀屏开,合欢香绕,此时厅内红烛中烧。一杯合欢酒下去,借着酒意,大红帷幔下的雪薇的脸像玉瓷娃娃般娇美动人。皇上静静地望着她,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这句话如同一声闷雷,刺激着雪薇每一处敏感的神经。你们都下去吧……这说明,下一环节便是……
雪薇原本放松的心情又紧张了上去。
皇上起身,往桌子上的漆木盒子里放回了挑盖头的盘龙金杆,随便也将头上的冕旒取了下来搁于桌上。玉石做的珠子碰到桌子,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下一下都敲在了雪薇的心底里。
雪薇见他向自己走来,有些不自在的向里靠了靠。
“我叫祁暄,你是雪薇吧,对不起,那天我骗了你。”他的语调有些许歉意,并挨着雪薇坐了下来。
“没事,可以理解。”
“不过,你还是可以叫我阿暄,我喜欢你这样叫我。”他笑了笑,那轮廓分明的脸在摇曳的红烛下被笼上了一层柔美的光晕,仪容雍华清绝,有一刹那,恍如隔世。
“是。”
“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成亲了。”他转过头望着雪薇,窗外宫灯点点,烟火重重,星辉斑斓。祁暄黑发似瀑,肤如羊脂,一双眼睛温柔如水,隔绝烟愁,他缓缓的扶住雪薇,言道:“咱们有缘,百年修得共枕眠。”
那么一刹那,雪薇的心中却涌过一团化不开的伤感。或许是两兄弟太像的原因,亦或是今夜清绝的原因,透过眼前人漆黑透亮的眼眸,她竟然看见,云淡天低处,竹影重重,有一袭白色的浅影,在一轮冷月下,吹着一把略带寒意的箫,背影孤独而清冷……
今夜,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伤感?
“你想家了么?”他看着雪薇,眼中划过一丝伤感,关切的问。
雪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眼角平添了点点湿润,她看着他,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还要喝酒么?”祁暄起身,向桌子走去。
“一点点吧……”
几杯酒下去,醉意睡意同时袭来,雪薇向床里边靠了靠,给祁暄留出一个空间。
祁暄也有几分醉意,便不再有那么多的内敛。他脱了簪,浅笑着看着斜躺在床上,醉意微醺的雪薇,“既是洞房夜,不行夫妻之事,岂不没趣?”
夫妻之事?雪薇半醉的脑袋还是机敏了起来,下意识的拉紧自己的衣服,喃喃道:“咱们才第二次见面……”
“是第三次……”他笑着纠正她,身子倒在了雪薇身边,伸手去玩弄雪薇云披上的花纹。
“管他第几次,反正就是不行……”她的脸向祁暄靠了靠,慢慢吞吞地道:“我告……诉你,大家晚上……睡觉老实点,不然我会把你……踢下床的……”
祁暄暗笑,心想这哪是皇后娘娘说的话。从小到大,没一个人敢这样威胁自己,于是便玩心四起,伸手去摘雪薇的凤冠。
“你干什么?”感觉有人侵犯自己的领地,雪薇想要挣脱,可惜酒量太小,也只能象征性的反抗一二,凤冠被祁暄轻轻松松拆了下来。
“不干嘛,”祁暄的心情似乎好得很,弯着眼睛笑道:“不脱衣服怎么睡觉啊……”
“别轻薄我……”
“轻薄?”祁暄笑着重复道,“哪有夫妻之间说轻薄的?为夫这叫宠爱你……”
祁暄自己也很震惊,没想到几杯酒下肚,自己会变得如此这般轻浮,但是又忍不住自己的玩心,继续言道:“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
“你你你!”雪薇立马起身,从床尾抽了一个元枕放在中间,一本正经的看着祁暄:“这是楚河汉界,晚上谁也不能越界!”说毕,变如蒙大赦,沉沉睡去。
祁暄的眼睛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熟睡的美人,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伸手去碰雪薇散落在枕头上如云缠绕的青丝,一个俯身,双唇便覆上了雪薇那温热的朱唇。
“说真的,我真的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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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感觉一夜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过去了,浑浑噩噩做了几个春花秋月的梦。醒来时天还未亮,看样子最多卯时。她揉了揉眼睛,感觉头有一种沉沉的痛,于是便欲起身。刚要坐起来,她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她,她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
看清楚情况之前,雪薇至少愣了三秒。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际,还有一只手枕在她的颈下,另外,还有一只脚架在自己身上。雪薇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没有在做梦。接着,在全身几乎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她向旁边望了望,结果……祁暄那祸水一样的脸,像小猫一样的贴着自己!
所以说………综合所有的形势之后,可以得出结论:两人现在正肢体缠绵的……躺在床上!
雪薇随即做出了和所有女孩一样的反应,“啊——!!!!”她大叫道。
祁暄被雪薇一声高调的尖叫瞬间吵醒,他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瞬间摸清楚了现在的情况——自己如同一个八爪鱼一样贴在雪薇身上。他有些傻眼。
随后便听见殿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估计宫女太监们都被这清晨的大叫给吓到了,生怕殿内的皇上皇后出了什么问题。
“皇上,皇上——”承寂在门外焦急的大唤道。他握紧腰际的长剑,准备接到指令破门而入。
“没事,没事……”祁暄叹了一口气,向门外说道,“你们下去吧……”
“……”听到那么大一声惨叫,竟会没事?承寂不敢就此离开,仍在门外守着。祁暄见门外还浮现着高大的人影,便无奈的唤道:“阿寂,真的没事……”
人影走了,祁暄松了一口气,转头却看见雪薇那张“恨不得把你杀了”的脸在瞪着自己。他连忙侧了一个身,坐了起来。一脸心虚的说道:“给你说了,我睡觉不老实……”
此时床上一片凌乱,两人的衣服和床一样凌乱,昨夜用来划界的枕头早就被祁暄踢到了床尾。雪薇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还好,衣服虽然乱,但还至少完整。于是坐起身来,干咳了几声,脸红的像柿子:“你多久说过你睡觉不老实?”
“那还能怎么办?木已成舟,干脆我们也把夫妻之事行了算了……”
“你疯了?”雪薇诘问道:“昨天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咱们是夫妻好吧……”他有些恼了,一把将雪薇推倒,欺身上前。“夫妻,好像干什么事,都很正常吧……”
雪薇愣了,准确的说是惊了。她没有想到祁暄会这样,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一本正经地说:“你正经点,行吗?过一会要去给母后请安。”
祁暄笑了笑,指着雪薇身上凌乱的喜服问道:“皇后娘娘,你难道就准备这样去?”
“当然要更衣了。”
“皇后不是一般要给皇上更衣的吗?”
“谁说的?”
“不是一般都是吗?”
“有一般就有特例,况且你昨晚还轻薄我……自己找太监给你穿!”
说毕,雪薇便大步流星地走下床,唤道:“青鸾,你们过来帮我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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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有一种深深地寥落,再暖的东风刮进这一处深深地庭院,也会被沉滞下来。窗外夜合花开了,寂寞了凉薄的薄昼。他恍然未觉的望向窗外,园中枯了几年的花树在这薄明的夜中显得格外孤单。
这一夜,祁祯把自己关在房中,明晃晃的青灯,点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