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太监一声高唱,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向门口投去。逆着傍晚薄明的光亮,雪薇瞪大了眼睛,很好奇的想要看看那九五之尊的皇上。
待内监宫女井然的打起帘笼,一群面靥如花的宫女鱼贯而入。只见一个衣饰华丽太监拂尘一扫,接着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便徐徐从那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般的殿门踱入。
“朕来晚了,今天批奏折竟忘了时辰,还请母后和众卿家见谅。”人影背着光,雪薇看不清他,只看见他说毕,便恭敬的作了作揖,赔笑道。声音清朗温润。
还没成亲,便就开始给自己下马威了,。雪薇咬着牙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心想哥哥这是怎么看的人,天天称赞这样的人。看样子皇上对这门亲事毫不上心,这若是以后成了亲,只怕是对自己不闻不问了。
“皇上可真是好记性……”太后扫过不悦,冷冷的回道。
“陛下为民分忧,废寝忘食,可真是我朝子民的福气。”一位大臣起身一拜,谦恭的说道。随即各路大臣便随着开始恭维和称赞。雪薇平素最烦听这些美刺投赠之语,如今看到这种场面,心中翻过无数厌恶,端起眼前的一杯茶便若无其事的呷着,抬头一看,发现祁祯正看着自己,眼神竟有过一丝凄楚和哀怨,她连忙把脸转了过去。
他难道在同情自己么?
该死!自己在想什么……
雪薇一撇过头,却又撞见祁洛的眼神,那双如琥珀般漆黑透亮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直勾勾的望着她,雪薇心中一惊,连忙把头埋了下去。
天哪……这是什么样的气氛,那个小兔崽子又在想什么……雪薇在心中暗自叫苦。
太后见到皇上一脸无心的样子,不免目光一沉。但又不动声色的扬起笑容,语气慈柔地说道:“皇上,今日宴会就别再将朝堂之事搬上来了吧,这位便是程家雪薇小姐。”
喧闹之声瞬间一洗。皇上的眼光真的被拉了过来,雪薇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接着便是一阵惊奇。雪薇真的慨叹世界很小,这不就是上次祁祯放自己鸽子后遇上的那个翩翩少年么,如今,竟成了自己的良人。
他今日不改往日在宫外的华贵,而且显得更加雍容大气。一袭猩红色金线刺绣的盘龙长袍,瀑布般的长发垂直泻下,显得整个脸如羊脂玉般洁白温润。手握一把雕花簪金的折扇,惊才风逸,清新俊逸,如傅粉何郎,神采奕奕。
他也看着雪薇,炯炯有神的眼中漾过无数诧异与惊喜,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狠狠地眨巴眨巴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佳人。
“嗨呀……”太后望见两人的神情,微微一笑。“皇儿,我叫你早些许来,如今可后悔了?”
“回母后,儿臣如今的确很是后悔。”他的眼光不舍的从雪薇身上移走,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地回道。
闻言,雪薇也脸红了低下了头,余光正瞥到对面的琳秋芙也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如冠玉的皇上。她看见雪薇瞥看到了她,连忙将视线移了过来,温柔大度的冲雪薇一笑。
“呵呵,如今二人还未成亲,老臣就觉得两位主上以后一定会琴瑟和谐,和和琴琴……”一位皓首苍颜的老人站起来,微微一鞠,笑着冲太后说道。
“是啊,宋太傅说的极是。两宫伉俪情深,可谓是天下之福啊。”
“对呀对啊……”
众人一并起来附和道,太后的脸上藏不住有深深的笑意。宫女们上前添酒奏乐,一众舞女伶人上殿,一时间水袖恰摆,飘若风之流雪,珠缨炫转,如同星宿摇烨,盈盈粉面,娉婷霞披珊珊。
“祁洛,”太后一面欣赏着眼前的恰歌恰舞,一面望向一个人漫不经心独自斟饮的祁洛。“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亲了,说说吧,有什么喜欢的姑娘?”
祁洛的眼睛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雪薇,不知为何,雪薇竟有一点心虚。但又随即摇了摇头,迫令自己不好多想:拜托,别人花花公子,成天到晚招蜂引蝶举止浮夸,你倒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
对了,刚刚太后唤他祁洛,那他就是那个镇守边塞的镇南大将军,恒亲王祁洛了?雪薇虽是养在深闺,但是对祁洛的事迹也算是有所耳闻。他虽是宫中一个品位较低的贵人的儿子,但十一岁射虎名震四方,十四岁从军杀敌上百,十五岁便主动请缨镇守边关。五王夺嫡中,他带兵回京平息叛乱,被朝廷封为镇南大将军。雪薇一直以为祁洛是一个昂藏七尺、威武壮硕的武夫,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高瘦清俊的少年。
“想起那日祁祯说他镇守边关,也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回太后娘娘,臣并无中意的姑娘。”他笑着看着太后,缓缓说道。
“呵呵。”太后掩面笑道,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京城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秀丽,你回京也有一些时日了,可未曾真的有中意的?哀家可听说你的美名已经传遍了半个京城了……”
哈哈,美名?我看是恶名吧。xuewei心想道。举止轻浮,油腔滑调,估计京城许多女子不堪其扰……
他颔首浅笑,不慌不忙的向太后说道:“多谢太后娘娘的关心,如若儿臣有了,一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请求您做媒。”
“好啊……”太后轻笑道,“如是甚好。”
众人各自言欢,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不复他言。酒过三巡,雪薇也有些乏了,于是起身向殿外走去。天完全暗了下来,雪薇穿过重重游廊,漫无目的的踱着,竟又回到了来时的御花园。此时宫人们已点上了宫灯,园中花木葱茏,黄澄澄的灯光过处,投下星星点点的树影。园中恰无一人,夜色正盛,皎洁的月光透过盘曲的虬枝泄了下来,融在了温软的灯火里。各色花影莹莹,淡妆浓抹,各是相宜。
雪薇也是醉意微醺,便扶着朱色的柱子坐了下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便觉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回想今日的圣上,她的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庆幸。惊讶于那日遇上的竟是皇上,而且竟也是自己的夫婿,不由得感叹世事总归合一。看到今日的情形,二人也算认识,不由得也庆幸自己的婚后生活有可能还有那么些许希望……
“皇后娘娘,小生失礼了,还望娘娘恕罪……”突然微风过处,竹影窸窣。黑暗处走出一个人影,鞠了鞠躬,开口道。
雪薇不用想也知道是祁洛。但他的出现,却着实令雪薇吓了一大跳。大晚上的平白无故的钻出一个人影,估计是人都会被吓一跳。
“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干什么!”雪薇瞪了一眼他,没好气的骂道。
“臣是专程来给娘娘道歉的。”他作了作揖,一脸滑头像的笑了笑。“还望娘娘恕罪。”
“哈……?”雪薇冷笑了笑,道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要是不接受呢?”她转头望向他,漆黑的眼眸映着月色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一瞬间,他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颤动……他晃了晃神,嘴角抽了抽:“你这个女人真是够了,我不管,你有没告诉小爷我,我当然……”
二话没说便显出原形,雪薇在心里暗暗发笑。心想这样一个人怎么统领边塞十万大军的,而且还将之管理得井井有条的,真是匪夷所思……
“那你也没告诉我你是王爷啊……”
“拜托……”他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你上街上去打听听打听,有几个人不知道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本王?”
“不要脸……”雪薇骂道,若无其事的翻了个白眼。
“我不要脸?”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差的如同黄瓜色,自己明明是诚心诚意的给她道歉好吧……“你个蠢女人,本王好心好意给你道歉……”
“我又没求你给我道歉,还有,我哪里蠢了?”雪薇不满的撇了撇嘴回击道。
“哈?”祁洛一脸啧啧的望着雪薇,上下的打量她,似乎在告诉她,你浑身上下没一处不蠢。他转了一圈,摇了摇头,总结性的陈述道:“皇后娘娘,你真是无可救药。”
说实话,祁洛真真还很担心以雪薇如此直爽的性格进宫以后会招惹多少麻烦。当那时,他听见她叫程雪薇时,震惊之余的的确确为她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