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何凡回来了。咦,看你春光满面,神情之中有掩盖不住的喜悦,想必是采到好药材了吧?来来来,快、快让我看看都有哪些好东西。”这人乃是左衡峰灵丹阁中的一名弟子,名叫陈才疏;他平日里和何凡关系甚好,后者所有关于灵药的知识几乎都是他传授的。
陈才疏比何凡要大两岁,且进门也比后者早了两三年,故何凡称其师兄。何凡也不是第一次下山采药了,陈才疏每次都千叮咛万嘱咐,却始终不肯与何凡一同去采药。其中的理由非常简单:陈才疏是个懒人。
不过这个人却有一个让人又喜又忧的优点,他虽然懒惰,但在修炼和炼丹上却一点也不马虎,时常废寝忘食,也算是个天才,如今的修为已是元界境三重,在同辈中为佼佼者。
灵道一途,艰难无比,一重更比一重高,重重苦涩难上难。一境为九重天,即便欲提升一重天,那也至少需三五载的时间方可有所成就。而处于最高境界梵舜境的强者便只是传说中的存在,在这片大陆上,如今的时代,从未有人见过,更别说触及了,哪怕是当初的大陆至高者玉清真人也只修炼到了元淬期四重。
然而至于魔族尊者魔天邪尊,除了玉清真人,便再无第二人知晓前者究竟是处于何种高深境界,有人说与玉清真人不相上下,也有人说早已踏入到了梵舜期境界,甚至有人说其已超越这片大陆的最高灵道水平。但这都只是旁观者不清不楚的各种猜测罢了,事实是如何,如今哪里还有个人知晓?
莫说玉清真人,其在百年之前便已陨落失踪,也莫说邪垣魔道,那些个怪物不伦不类,毫无思维,怎地也不会知晓。
“嗯……也都还算平常,没啥好东西……咦?这是……”陈才疏一株一株的将背篼中灵药取出来,本以为都是些平常药草,也就在要就此作罢之时,余光中一抹白色倒引起了注意——三片叶七片花的夕菱花静静地躺在背篼里——此花本是被何凡放在最上面小心保管的,却不想他在回来路上大概太过兴奋,不慎踉跄倒地,灵药撒了一地,他也没多在意,就一股脑儿地将地上的灵药拾回了背篼当中,这株夕菱花也就痛苦地压在了最下面。
不过好在背篼中灵药并不多,其花瓣并未折损,只是一片叶子上折了一道水痕,倒也无伤大雅,但这在陈才疏眼中,却是另一番“风味”。
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那株夕菱花,嘴角一撇,不住摇着头,看着手中之物的眼神却了一丝怜悯,一丝可惜,一丝恼怒,一丝无奈,还有最后一丝痛苦。他一手拿花,一手抽出食指指着对面的何凡,怒吼:“孽障!你……你……唉!你这孽障怎么会如此……如此……暴殄天物!此乃夕菱花是……是也,如此这般……对待究竟为哪般?愚蠢……愚蠢……!”
他已经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原地踱步,使劲摔着袖子,气的说话都难以连续了,怕是老毛病又犯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这位懒惰天才总会在发气之时犯起口吃,因此难免在口舌上输与别人,总被当做一个茶前饭后的玩笑。就连何凡也时常拿此事与他玩笑一番,倒真的气得他说不出话来了才停止。
“嘿嘿。”何凡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便看到师兄通红如猴腚般的脸,顿时笑问道,“陈师兄,你口吃的毛病又犯了?哎呀,陈师兄你可别这般发火,小心你的脸——会烧着的……嘻嘻,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陈师兄,你手中的这株夕菱花可还是我帮你从山林猛兽之间采回来的,你若是以后不再教习我灵药的知识,那你欠我的这个大人情又要怎地算?岂非师兄你还要抵赖不成?”
“抵赖?我怎会是那等厚颜无耻之徒?”一听何凡说自己要抵赖,陈才疏立马就不干了,自己乃正人君子,言行必出,一言九鼎,信守不渝,言而有信,一诺千金,季路一言……岂非?
“嘿嘿,师兄自然不会是那等之人。”何凡笑着附和,“师兄也别再惋惜这株夕菱花了,它虽珍贵,但终究未伤主要,只不过叶子伤了道痕。师兄炼丹可要小心咯,莫折了花儿损了丹!”
陈才疏一下子便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刚欲骂两句,这才发觉何凡早已跑走了不见踪影。莫不是自己发愣来着,时间久了,他便跑了?
可他哪知,其实他还未发愣之时,何凡就已经跑出去好远了,但若是让他知晓了,只怕会仰天大问:如今世道是怎地了?连一个毫无修为之人也可以跑得如此之快?而他若是明白何凡现在早已踏入元界境三重,与他齐头并进,恐怕他此刻便要发狂、崩溃了!
岂非?
灵道修行,往往时间长久,而随之带来的好处却是巨大的;但若要问,这片大陆上谁曾在半时辰之内一跃三重天,怕是不会有人敢于回答,换言之,从未有过。然则,只是前无古人,却非后无来者,毕竟何凡便是一个例外。
其实提起此事,却不得不重要说一番。
何凡半时辰之内得到的修为从其表面思考,那定然是紫云灵珠赐予他的莫大好处——此好处省去了他至少九年的枯燥修炼时光——绝对的莫大,同时也可能省去了十五载,甚至更多,总之大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仔细想一想。
其实说来,这种前无古人的好处,紫云灵珠为何要选中他并赐予呢?灵珠虽通灵,但也非闲人所能掌握、运用,只有真正有缘之人方可拥有。这也就意味着当初那个将之传于何凡的白袍老者乃此等有缘人。
岂非何凡也为这等人?
莫说他人不信,就如同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他资质平庸,入门三年,苦修三年,却毫无所获,且不说修行之事为多艰多难,就论他哪里能够资格拥有紫云灵珠这等世间灵物?莫不是有何奇迹?又莫不是何凡身质特殊,只待此等灵物唤醒表象之力?
大可不必过多猜测,诸事终有落网之时。
但是有一疑问却是现时可以解决的——何凡如今虽然仍旧如同往昔一般资质平庸,但这并不打紧,因为有紫云灵珠的帮助,他以后总会还有提升的,至于提升快慢、多少,却根本不是现时应该担心的问题。
相比于陈才疏的疑惑,何凡倒显得非常轻松,因为修为带来的这种好处几乎就是人身体本身应该存在的能力,总会在下意识之间实行。倒也因此他至今仍无惊讶可言,只觉平常。
左衡峰弟子是三峰之中最少的,一般多为二人一间房。但像陈才疏这等灵丹阁中的天才,却是一人一间房的。而与何凡同屋的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师兄,宋南风,据前者所知,这位师兄的修为在元界境三重。资质绝对不能说差,一般初始修炼年龄在八岁上下,他这般年龄为这等修为,也是不错了。
灵道一途,本就无什么贵贱之分,成则成,败则败。所谓的歧视只不过产生于那等心胸狭窄、自我骄傲之人心口;若要多言,真正被歧视的还是这类人。
“哟呵,凡师弟回来了?今日收获如何?咦,背篼呢?哦!定然是被陈才疏那狗东西讹诈了去!嘿嘿,师弟可有伤心?若是觉得心中委屈,和师哥我说一声,我立马便去灵丹阁将那狗东西给扒了皮不可!”
何凡刚到门口,宋南风就走了出来。他故作疑惑何凡的背篼不见了,又佯怒骂上了陈才疏,最后竟是做出一副拳脚痒痒的模样,眼珠子滴溜地在何凡面前转着,一脸贼笑,如此玩笑道。
何凡一撇嘴,心中暗笑,然后便开始眼神飘忽,一脸惆怅和愤懑,眼看着泪珠就要从眼皮子里翻出来了,他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哎哟,不行,不行,师兄我真的是……哈哈……”
宋南风歪着脑袋,伸出手硬生生地捏住了何凡的下巴,再往上一提,一口唾沫不知为何呛到了后者的喉咙里,顿时一阵难受地咳嗽。
“……师……咳咳……师兄,好不厚道……咳咳!”何凡弯腰捂嘴咳嗽着,间中抬头看了几眼有点幸灾乐祸的宋南风。
宋南风一翻白眼,“嘿嘿”两声笑,拍了拍何凡的后背,欲要来一句……什么话来着,那只手就突然停滞在了半空中。他面色震惊,奇怪地看着何凡,也奇怪地眨了几翻眼皮,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似是要说话,却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他的眼神里包含了震惊、奇怪、难以置信和害怕之色;甚至在何凡看来,这眼神更像是在看着一只怪物。
何凡从他那只汗毛旺盛的手臂下绕了过去,皱着眉头,歪头奇怪地看着他,不明所以。他疑惑问道:“宋师兄,你这咋地了?哎呀!莫非师兄你一瞬之间感悟至深,眼神惊诧之余,已是魂魄离体?师兄真乃神人是也!哈哈,哈哈!”
但是面对他这般玩笑,在往日,宋南风定然会哈哈大笑,与他逗笑一番,只是不知此刻他入了什么神,竟然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何凡,皱眉沉声问道:“你如今已是元界境三重的修为了?何凡,你可要想清楚了回答我,你骗不了我,之前我那一掌暗中运了灵力,已完全知晓你体内情况,莫要打诳语。”
何凡那一刻的确有心欲隐瞒,但既然师兄已知晓了,他也只好承认了,但决计不会说出原因的,那是秘密。
他轻轻一笑,反问道:“师兄既然知晓了,又何必再多问呢?”
宋南风深深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概是在想着面前的这位师弟昨天还全无修为,今日怎地就踏入了与自己相同的境界了?又或者再仔细一些,何凡去采药前全无修为,回来之后就变成了元界境三重的灵者。
他想着,哪怕是掌门知晓了此事,恐怕也定然会吃惊不已吧!
他一转眼珠,沉重问道:“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他又略微想了想,加了一句,“你若是不想说其中缘由倒也无妨,只是你突然就踏入了和为兄我相同的境界,实在让为兄心中过意不去。不管如何,你总得给为兄个理由。”
何凡一笑,想了想还是说道:“本此事告诉你并非有何大碍之事,只是我应予过一个重要之人,决不可将此事和他人说出,因此……嘿嘿,师兄莫怪师弟不肯说了,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还望师兄海涵。”
“唉!”宋南风摇头叹息一声,最终还是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好为难你,只不过为兄心中着实不很自在。唉……也就如此吧,凡师弟你好好休息,为兄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他便走了,也不回头,却似在叹息。
何凡看着他的背影,皱了一次眉头,最终还是喊道:“宋师兄,莫提!”他长话简说,毕竟四围并非无人。
而宋南风则是摆摆手,没有答话,他也明晓此事不可宣扬,至少现时情况是决计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