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舰厅,苏旷他们随着人流登上旁边的舰梯,螺旋前行,还没至二层舰楼,早听得一阵阵喧哗声不断传来,走入一条足有百丈长的甬道,两侧舰舱密密排挤,里面灯火辉煌,穿梭着形形色色的人,却是一个个大小赌场,掷骰声,收盘声,摇号声,骨牌拍压声,杂乱无章,不绝于耳,嫣然对什么事都充满新鲜感,抬脚就要往里闯,苏旷急忙拉住,喝道:简直胡闹,那是女孩子家去的地方吗。嫣然却不依不饶,执意要进,苏旷无法,朝柳飞容递了递眼色,柳飞容道:嫣然妹妹,楼上还有更好玩的地方呢。是嘛,嫣然睁大着一双妙眼,那还等什么,敢快上去呀。其实压根儿柳飞容就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只想暂时把她诳离此处再说,五人再上得一层楼,只见一个个舰舱玲珑精致,如同鸽子笼般,布满长长的甬道两边,粉红色的光芒从其中透出,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幻般世界,每个舰舱外都挂着一个牌子,什么“翠香院”,“绮梦苑”,“相思小筑”……。更有不少涂脂抹粉,穿红带绿的浪荡女子,在舱门口搔首弄姿,敢情这三楼舰全是青楼集中地,柳飞容哈哈大笑道,好地方,那个好风光,正是哥哥我喜欢的调调,吹着口哨,大刺刺走入甬道,嫣然咯咯娇笑,也随后跟上,急得苏旷在甬道口大叫,二弟,快回来,快带着嫣然妹子回来,柳飞容全当没听见,一边走,一边享受着两旁抛来的媚眼撩逗,直是飘飘欲仙,嫣然紧张兮兮地上前一把抓住柳飞容的胳膊道:飞容哥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感觉到那些女人的眼睛仿佛要吃人似地,晤,还有那血红的嘴巴,好吓人噢,飞容哥哥,这是不是鬼屋啊。柳飞容回头斥道,小丫头,快回到你旷哥那里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嫣然嘴一撇,我偏不。猛然间突地大叫起来,啊,救命呐,鬼来拉我了,柳飞容望过去,却是一名颧骨高耸,口盆奇大,脸上涂满厚厚脂粉的青楼女子,可能是见得女扮男妆的嫣然俊俏异常,对她媚眼如丝,可嫣然却全不为其所动,竟站起身来,拦腰环着嫣然,俊俏小哥儿,来,和姐姐一起至舱厢中耍乐去吧,嫣然骇得脸色发白,尖叫声中,躲在柳飞容身后,那青楼女子趋将过来,柳飞容立马摆出他的招牌迷人笑脸,青楼女子见他如此,以为其对已有意,一个媚眼抛过去,柳飞容云里雾里间,青楼女心中得意,双手环抱柳飞容,浪声道,郎君别急嘛,啵一个先,张个血盆大口,直向他嘴上啃去,这一下,柳飞容再也不能保持他的形象风度,携着嫣然的手落荒而逃。这一幕全都落入苏旷他们眼中,止憨实在憋不住,硬要笑出声来,却见嫣然柳眉倒竖,虎着脸走出来,生生忍住笑颜,一张脸涨得通红。
随着苏旷他们一路赏玩行来,见得诸般趣味乐事,竟是层出不穷,什么斗蛐玩鸟,纸牌墨书,丹青绣刺,萧弦引龙……。信步间不觉已至第八层舰舱,这里的景致又是一变。琴韵悠悠,茶香溢溢,两边的舱室较下面少了许多,却份外干爽清寂,苏旷笑道,此地不错,我们寻得一处茶舱喝茶去。在经过一处舱斋时,嫣然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棋子落啪声,透过舱斋窗棂望去,原来却是一处棋舱,此时,正有七八个考生秀才围成一圈,一个个凝神耸肩,似在思索什么,在他们的对面,一个神情阴郁,面皮焦黄的黑袍汉子双手抱肩,半闭双目,一块厚朴棋盘摆放在他们中间,上面零星布了不少棋子,很显然他们正在斗棋,几个考生思索良久,又耳语一阵,最前面的蓝衫书生慎重地走出一步,那汉子却是毫不停顿,见招拆招,显然对盘上诸棋子变化早已乱熟于心,嫣然见猎心喜,急忙一扯苏旷长衫,闪身就进入舱内,苏旷苦笑摇摇头,也跟着进去,子驭是最后一个,也正要步入舱去,前旁的止憨摇晃着他的衣袖道,驭哥,我要去尿尿,去吧,子驭不以为然道,快去快回,不要走丢了。哎了一声,止憨如风而去。随及,子驭也闪身进入棋斋。
此时的嫣然早已临得棋盘前,见之棋盘上却不是寻常对弈,而是一篇珍珑残局,局势初瞧上去亦不十分深奥,潦潦数十子,吞吐开合,互抱成团,嫣然见状,稍一沉思,从棋篓中拈出一枚白子,挤开旁边正在和那阴郁汉子对弈的蓝衫书生,嘴中不耐烦道:去去去,让我来,抬手下在去位的七九路上。此刻,那书生正被对方杀得神疲力软,浑身虚汗淋漓,见有人从旁杀出,真是求之不得,丝毫也不以其无礼为忤,连忙借机下台,对面的汉子依然落子如风,叭的一下,在平位三九路上,嫣然又落下一子,那汉子见状,仔细打量了嫣然一眼,仍是不假思索,于去位二二路上应了一着,双方你来我往,十个回合过去,棋盘上的棋子逐渐多了起来,嫣然本为当今夏华王朝第一国手的门生,出手自然不凡,棋力深厚,十几步棋子下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待下到得意处,嫣然不屑撇嘴道:这珍珑棋局,也不外如此嘛。才三劫连环外加长脱靴二式,对于我这个小国手来说,实在太小儿科了。但说也奇怪,棋面上嫣然明明大占上风,但每到关键处,那阴郁汉子总能突出奇兵,令得局势仍呈胶着之态,嫣然娇喝道,喂,对面的大叔,我这到底是算破解了这残局,还是和你对弈啊,你究竟有完没完。阴郁汉子却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这时,子驭突然走上前对嫣然道,嫣然妹妹,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我总感觉得这小小棋斗室,透着一股玄虚,好像有些不对劲,嫣然不耐烦道:走开啦,有什么不对劲的,驭小子你棋力低劣,当然瞧不出我们之间对招的奥妙所在,喂,对面的,你到底是聋子还是哑巴,怎么不说话。不好,子驭突然心中一紧,叫出声来,原来此刻,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邪恶的棋境化合之气逸进这棋斗室,四下散开,却是一个无形的拘字,然而嫣然的棋境远远达不到天元化境,却无丝毫感知,听他如此说话,吓了他一大跳,猛地就是一脚,踩在子驭的脚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驭小子你一惊一乍的,吓着本姑娘了,这是对你的教训,给我滚远点。苏旷和柳飞容在旁边偷笑,老三合该倒霉,这位小姑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时,对面的阴郁汉子陡像是换了一副嘴脸,满面堆笑道:姑娘棋艺精湛,动静合围之间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实乃超一流高手,嫣然的头扬得老高,这下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那汉子继续道:不若从此刻起,我与姑娘以二十步为限,如果二十步之后我仍占不到姑娘一丝上风,那我将输得心服口服,嫣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尽管放马过来吧,我都接着呢。子驭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但又不好阻止,只得在旁边凝神相观,五步棋一过,子驭心中大凜,这汉子方才所着分明是扮猪吃虎,眼见其棋风突变,棋势陡增,棋子开合间,竟有黑气聚合,分明亦是化合之境,可当自己对手,嫣然竭尽神思,拼力抵住了前五步,至第六步时,实在抵挡不住,神智已然失守,完全陷入棋局中,整个人突然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