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夜幕已然降临,在大王洲通往孤崖塔的山道上,一群半大的孩子正在那不紧不慢地走着,正是那些在榕树居出现过的小叫化子,只听得最前面的那小叫化子头边走边吹嘘道:我们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多学一门技艺总是好的,今天这顿鸡肉晚饭,就是咱凭着不凡的诗文才华征服了那位官爷才得来的,你们可要好好学着点。那是,那是,众小叫化子吹捧道:老大出口成章,威风八面。那小叫化子头一扳脸,以后别叫老大了,要叫我诗人,诗人懂吗。哦,叫诗人。众小叫化见风使舵,一时间,诗人,诗人声不绝于耳,小叫化子头乐得云里雾里,一转脸,憋见那小胖化子在后方不远处跟着。心道:今儿个这傻子倒撞了****运,得了这么一大包肉包子,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的肉包子全给抢了,眼下且让他先拎着,俺正差个拎包的呢,嘻嘻奸笑中,向着那孤崖塔方向行去,驾轻就熟地爬完那片陡坡,上得空地上来,小叫化子三步并作二步,快速向着自家的踞点―――那座石塔行去,突然,后面的小三子伸手拉住了他,老大且住,小叫化子头道:怎么了,小三道:老大,有些不对劲啊,那石塔旁边,我怎么感觉到还有一座塔,难不成是我的眼睛花了,小叫化子头定眼瞧去,果见朦胧夜色中,那石塔的旁边,另有座一般大小的塔耸在那里,小叫化子头觉得脑袋猛然一轰,他清楚地记得,今天早晨离开住处出去乞食时,这里还是孤塔一座,而晚上回到这里时,却突然变成了两座,有鬼呀,小叫化子一声激灵,撒腿就往山道下跑去,众叫化子见老大往回跑,不知有什么古怪,吓得一窝蜂地乱窜起来,只有那小胖化子,浑浑噩噩,傻不愣登地仍朝前走着,小三子倒好心,经过小胖化子时,叫道:铁螺儿,快跑,快跑,多了一座塔,有鬼呀,有鬼,一边叫,一边脚不停步地向下跑去,偏偏这小胖化子木讷迟钝,也不知道鬼是啥东西,仍直直向前走去,在他心中,那座石塔就是他的家,天亮离家找吃的,天黑回家把觉睡,对他来说就是天经地仪的事,至于其它的他才不管呢,虽然觉得家门口突然多了一座塔,有些奇怪,也没多想,一扭头就进了石塔内。
黑夜里轻车熟路般不知从哪摸出一截火绒和两块火石,磕叭,磕叭,轻脆的火石撞击声从石塔内传出,那火绒被点着了,虽不甚亮,也照遍了塔内的每个角落,此石塔风吹日晒的,再加上年久失修,已经荒弃了,中间的几层加上塔梯已然坍塌,只余下黑乎乎的塔顶,满殿的乱石青砖中,小胖化子觅得一个稍微平展处,坐了下来,双手利索的从地上竖起几口砖头,只在前面留一阖口,又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铁丝网架,看上面的污迹裂痕,应该是这群化子经常用来蒸烤残食的,小胖叫化将铁丝网盖在砖头上面,反手在自家的窝铺下掏出一把稻草,塞在那砖垒的阖口中,用火绒引燃,顿时,火光熊熊,石塔内一下子明亮起来,小胖化子为使火不断绝,敢紧四周找来一些竹片,碎絮什么的,放在旁边,加了一些进来,让那火苗继继燃烧,这才打开油包裹,将那二十来个包子放在铁丝架上,不一会儿,包子的肉香就四处飘散开来,小胖化子眉开眼笑,黑黑的小手,抓向一个包子,也不理会烫不烫,直接塞入口中,旋即,一股陶醉的神情浮现,包子,好吃,肉肉……包包。
再说酒道士和那骨柄小剑一场大战,重创之下,连七阙焚妖塔都无力收取,正在一层塔殿盘膝而坐,大开塔门,引动星辰之力入体疗伤,蓦然,一股清香入鼻,包子,是包子,酒道士虽乃修真之人,早已过辟谷期,不用再食人间五谷,但他生性诙谐,不拘修真礼数,是以平日云游天下,也不忌荤腥,不戒口腹之欲,再加上一场较量,体内失血过多,此刻急需能量补充,当下手捏指诀,循风知源,发一个摄字诀,道一声:对面的包子来三个,却不料重伤之下,法力大失,这摄字诀倒是奏效,但决不是来去若电。小胖化子正兴高采烈地吃着包子,陡见面前的三个包子缓缓浮起,然后钻出塔门,向对面的那座塔内飘去,小胖化子一声大叫,这肉包子可是他的命根子,怎可失去,连忙站起身来,向那肉包子追去,这时,只见那三个肉包卜的一下钻入对面的塔内不见,他也赶快随后钻进去,至于害怕,小胖化子可不知道是怎么写的,一入塔内,见一道士模样的人盘膝坐在那儿,三个肉包正滴溜溜地在他头上打转呢,当下吼道:坏人,坏人,还我包子,忽然,小胖化子见那道士虬结污秽的道袍上竟是血迹斑斑,再朝那道士面貌上望去,头发,胡须俱已花白,双目浑浊,憔悴不堪,直似行将就木,一时间,恻隐之心大起,小胖叫化先天智窍未开,但本性却是天真淳厚,走过去,对着酒道士道:老爷爷,你流了好多的血,你,你不要死啊,包子,包子我不要了,你吃,你吃吧,如果不够,我那边还有,还有好多呢,其时,当小胖化子甫一踏进塔门时,酒道士就已感知,见是一个世间界的小叫化儿,也没以为意,又听得他叫,坏人,还我包子,心下不禁一乐,呵呵糟糕,原来是债主上门,转眼间见那小娃儿态度大变,温言上前,知他定是瞧见自己这一幅萎靡惨兮的模样,睁开眼来,见一脏乱不堪的小胖化儿立在旁边,关切的眼神正望着自己,这一眼,却触碰到了酒道士心绪的最深处,酒道士没有子嗣,虽修真一万多年,纵横黄炎大陆,逍遥天下,然亲情的温暖却从没感受半点,或许是和这小叫化之间有着不解的缘份,只觉得一下间,仿佛慈祥的爷爷,见到了自己最亲近的孙儿般。轻轻道:好孩子,这三个包子还是你自己吃吧,爷爷不饿,一招手,那三个包子就出现在手中,小胖化子见酒道士睁开眼来,心中大喜,不要的,老爷爷,包子,吃,吃。我还有好多的,怕酒道士不相信,连忙小跑步出去,转眼间,用衣兜兜着十几个包子过来了,从其中掏出一个包子,递于酒道士,老爷爷,吃吃,热乎乎的包子,吃。酒道士呵呵一笑,拍拍旁边的地面,来,坐下来,咱们一块吃吧,小胖化子大喜,一屁股坐在酒道士旁边,嘻嘻地和酒道士对望一眼,大口吃起包子来,边吃二人边说着话,酒道士道:小兄弟,你叫什么,铁螺儿,小三子,胡哨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那你家里人呢,顿时,小胖化子愣住了,停止吃包子,良久,眼中噙满泪水,我,我不知道。我打小就一个人,但我想有个阿爸,阿妈,上次,小三子的阿妈来塔里看他,我,我也好温暖,酒道士心中恻然,却是个没爹没妈的苦孩子,你以后就跟着爷爷,怎么样,小胖化子心中一动,那经常有包子吃么,呵呵,有,有的,酒道士乐呵呵道:你想吃,爷爷天天买给你吃,好,好啊。小胖化子站起身来,脸上挂满了喜悦的泪水。
这几年来,小胖化儿在这化子窝里过的却是暗无天日的日子,苦,脏倒不是一回事,经常十天半月没东西吃他也能咬牙坚持下来,最让他难受的是,三天两头,那叫化子头和着一帮化子揍他,捉弄他,不是打得他面红身肿,就是让他淋尿****,跳圈钻裆。受尽了凌辱,只有小三子平时对他还稍好些,一个先天本就有些弱智的娃儿,在这种不幸的环境下给弄得越发麻木呆傻起来,只怕过些时日,再不能脱离这个火坑,他就彻底毁了。爷儿俩边吃边说,言笑盈盈,相谈甚欢,小胖化子天真无邪的脸上不时浮现起纯纯的笑容,塔外一片漆黑,却是已近中夜时分,酒道士看见铁螺儿打了几次哈欠,情知要睡了,却强撑着和他说话,轻轻地拂着他的头,爱怜地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螺儿快睡吧,有话明天再和爷爷说也不迟。铁螺儿听话地点点头,就在塔内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很快就睡熟了,酒道士心念一动,一团指甲大小的乾元真火凌空出现,以意为形,化为一张柔顺,温暖的光网,包绕在铁螺儿五丈左右距离外的地方,抵挡着深夜徐徐从塔门外吹进的寒风。然后,酒道士负手背心,走出塔门,仰观天象,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竟然参商移位,北斗南挪,将煞,天狼,紫瞳三颗妖星同时出现在天穹中,心中涌起了淘天巨浪,“三妖星现,乾坤大难”想不到传说中四十九万年才轮回一次的三煞妖星又重临世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天下间可再也得不到安生了,无量的浩劫竟在不经意间悄然降临。一时间整个人定在原地,茫然不敢确信。